龙锦盛墨色的长眉轻轻一挑,将眼底的惊讶与震撼敛去,而后是一连串的朗朗笑声溢出:“哈哈,妙,真是妙,好一个绝代佳人,一般女子见皇弟的第一眼都会露出惊恐鄙弃之色,颜大小姐竟丝毫没有惧意,实在非同凡响。”
龙锦盛的诧异是真,任谁听了嫁给贤王,无不哭闹着不肯,若不是没人愿意,他亦不会想出下诏为龙卓越选妃这个点子。可是这颜大小姐在听到龙卓越如此傻气的话后不仅没有委屈的当场哭出来,反而激动又兴奋的作出了回应,并在见到龙卓越的脸时除了一闪而过的吃惊之外,并没有想象中恐惧跟厌恶的神色出现。
能有这样出人意料的反应,她会是怎么样一个女子?
龙卓越半晌才回过神来,茫然的双眸呆呆的,木讷的看着颜暖:“你……你不怕我?”
“恩?”
“他们说我长得很可怕,像个妖怪。”望着一脸疑色的颜暖,龙卓越解释道。
睁大的眼中,隐隐有流光在缓缓的涌动着。
“是丑了点,不过还行。”颜暖静静凝视着龙卓越如星芒闪烁的眼,竟有种瞬间忘了周遭一切的感觉,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或许是这双眼带着蛊惑的美,为他丑陋不堪的容貌增加了一些优势。
怕?
她选择当卧底,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区区一张不好看的脸?
不过,那样直白的说一个王爷长的丑,还是当着皇帝跟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即使这个傻子不介意,可不代表皇帝不会在意?
不知道她的话是否有辱没皇家的意思?
颜暖还在猜测着皇帝的心思,突然,某个庞然大物扑向了她,将她的颈项搂着紧紧的。
“呜呜呜呜呜,娘子,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呜呜呜呜呜,他们都讨厌我,嫌弃我,只有你不会,只有你愿意跟我当好姐妹!”
号啕的哭声没有预兆的撞入颜暖的耳朵里,让她的脑子顿时一懵。
谁能想象,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竟然像个小媳妇似的搂着她失声痛苦,隐约之中,她能感觉湿湿的液体自她的颈脖处滑进,流过她的锁骨,带着丝丝凉意。
黛眉微微一蹙,她甚至感觉到那流进她嫁衣里的眼泪,还夹杂着鼻涕的存在。
真是……好恶心!
四周的人看着举止丢人的龙卓越,鄙夷的目光再次浮现,有人不着痕迹的摇着头,再次惋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糟蹋。
颜暖暗暗惊叹龙卓越的力气之大,居然让她一点都挣脱不开。
良久,才听龙锦盛轻轻的,淡淡的一声咳嗽,轻飘飘的目光往司仪身上看了一眼,司仪立即会意,忙扯着嗓子,将未完成的拜堂仪式完成“礼成,送入洞房!”
他的话音一落,喜婆便笑嬉嬉的上前:“王爷,快领着王妃入洞房吧。”一边说,一边将颜暖自他怀里拉开,顺手将盖头重新盖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洞房两字,龙卓越泪眼朦胧的眼中露出点点迫不急待的兴奋,手爽快地一松,让喜婆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颜暖拉了出来。
贤王府虽不富贵华丽,却也是九曲回廊,层层石阶,花园假山,光洁的鹅卵石铺地,一阵清风吹过,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并没有走多久,便到了新房。
颜暖被人搀扶着,在床上坐下,触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红艳艳的喜庆之色。
龙卓越正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洞房,只是一只脚才踏入房门,就被人连托带拽的拉出了喜房。
“王爷,今个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可要跟我们好好喝个几杯,来个不醉不归。”
“可是我……娘子……她……洞房……”龙卓越满脸的纠结,一边被人往外拽,一边指着床沿上坐着的颜暖,想表达些什么,却只是零星片点,听不出完整的意思,断断续续的话让人听到‘洞房’两字时尤其不屑。
“王爷何必着急,新娘子又不会跑了。”
“就是就是,要洞房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况王爷……”一人看着龙卓越,细长的单凤眼中露出趾高气昂的嚣张,说到最后,他更是不怀好意的昵了龙卓越一眼,笑容里充满了讥诮:“何况王爷懂不懂什么叫洞房啊?”
此话一出,轰然大笑。
虽然没有直言,但意思却是真真的透露着轻蔑,一个傻子也会洞房吗?莫要笑死人了。
望着笑得开怀的众人,龙卓越睁着一双迷离的双眼,带着懵懂与不知,他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而后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那模样,显然比旁人更开心!
笑声渐渐远去,颜暖听着笑的最为欢畅的龙卓越,额头冒下三条黑线,明明笑声动人清越,像股清泉滑入心间,却让人有一种想掐灭那声音的冲动。
傻子果然缺心眼,连别人的嘲笑与讥讽都分不出来,还跟着一起乐呵。
龙卓越很不情愿的被人拉走,其实,他更想跟娘子洞房的说。可是见大家参加他的婚礼这么开心,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扫了别人的兴。
新房内,颜暖听着寂静无声的屋外,半晌后随手一扯,将盖头给掀开,扔到床上,不过很快,一只如玉的细手又重新拿了起来,娇声软语的指正道:“王妃,这盖头得夫君来掀才可以。”
颜暖侧目,就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盈盈而立,一双乌黑有神的大眼,此刻闪烁着抱怨的神情,圆圆的脸蛋上欠着两个酒窝,因她轻抿着唇,酒窝也跟着若隐若现。
颜暖好看的眉稍微微一挑,淡淡的凌厉之势自眼中散发而出,这个女子在她的记忆中可不存在,哪里冒出来的:“你这是在指责我?”
望着颜暖明显不悦的目光,女子心中咯噔了一下,忙垂头道:“奴婢不敢,只是在家中听老人们提起,盖头要等夫君揭才吉利。”
好锐利的目光,让她只是对上一眼,就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颜暖淡漠的撇了一眼女子,然后收回,不以为然的打量着喜房:“在大堂之上我已揭过一次,早就不吉利了,也不在乎再擅自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