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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千疏走了。

当翔舞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房里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只留下桌上摆放的一张字条。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短短两行十四字,字字痛击着宫翔舞的心房。

“为什么?”她对着眼前熟悉的字体拼命摇头哽咽,“为什么,千疏?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除了他,她对周围的其他任何男人,纵然怜惜,纵然感激,纵然赞赏,也抵不过他一句嘘寒问暖,抵不过与他在一起一时半会儿的短暂温存。

他为什么就非要往牛角尖里钻,怎么拔都不肯出来呢?

宫翔舞背对着阳光面对屋内苍白的墙壁,瘫软无力的坐在地上。

接二连三的打击她都可以忍过去,因为她知道千疏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无言的支持令她心安。不安,恐惧,惶惶度日,在他的陪伴之下渐渐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只是为何,他要在她敞开心扉终于接纳这份情,并且逐渐迷失自我,陷得比他还要深的时候,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悄然而退呢?

他分明知道她已经离不开他,他分明知道她已经惯于依赖他,他分明知道,失去他,她和死根本就没有区别。为何,还能恨得下心离她而去?

全身的力气仿佛全在这一刻被抽得一干二净,她甚至连这样颓然的坐着都觉得费力,几乎就要匍匐于地。

地上突然多出一个倒影,宫翔舞的心瞬间死灰复燃,猛一回头,惊喜的笑容还未持续两秒便已垮下来,她无精打采的再次陷入昏暗的个人世界。

“跟我走!”墨川被她那一连串反射性的连贯动作深深刺伤,可他依然坚定的朝她伸出手,“跟我走!我带你去佘滩!”

宫翔舞仿若未闻,宛如一朵枯萎的凋花落寞的垂零于地。花芯已失,美到极致的妖红,终将化为死水般的苍白。

墨川见此,二话不说直接拉过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可翔舞整个人瘫软无力,仿佛一滩死水,他一松手她复又滑落下坠。

不得已,墨川只好用力捏着她的两肩,恨铁不成钢的朝她吼道:“你给我醒一醒!风千疏走了,你能保证自己在三日之内能找到他吗?你是要抱着遗憾离开这个尘世,还是用这最后三日搏一搏,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用赚来的生命去寻回风千疏?!”

无神的眼突然微微一动,她有些迷惑的看着他。

墨川稍稍松开双手,见她依然直立着没有倒下,这便满意的开口道:“泽国海域的边疆地带,曾有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天机老人。我与他有些交情,普天之下凡人之中,道行最深的就数此人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动身,前往离泽国海域最近的佘滩,找到天机,那样说不定你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宫翔舞低垂着头陷入了挣扎的沉思之中。是要这不定存在一线生机,还是要漫无目的的去找千疏?

沉默良久,她抬起头看着墨川焦急等待的双眼,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她要争取更长的性命,用更多的时间来和千疏长相厮守,相濡以沫。

墨川从腰间取下那枚银白色的环佩,以指轻敲,环佩发出一阵如同清泉流淌山间的潺潺水声,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纯白色的海东青便已飞至他们跟前。

“居然是海东青!”翔舞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只丰羽英挺的神鹰,立刻唤出它的种类。

“你认识海东青?”墨川对此颇为诧异。

宫翔舞视线依然没有从这只极品神鹰身上移开,点点头回答道:“这种神物我只是曾经听闻而已,今日第一次见到,居然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只差之毫厘!看来,我们确实有缘……”

最后这句话是朝着这只眼神凌厉,明显不太友善的海东青说的。

见宫翔舞看到海东青之后,短暂的忘了烦恼,慢慢沉浸在逗弄宠物的状态之中,墨川轻轻的笑了:“它叫翯翎,是只雄鹰!”

翯翎就像是要验证墨川这句话一样,在他话音刚落之际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哗啦啦的抖擞了一下全身的羽毛,高傲的伸长脖子,用下巴对着宫翔舞。

“吓!”翔舞惊异未定,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翯翎,“它、它、它——”

“它”了半天都没“它”出下一个字来,反倒是墨川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心思。顿时失笑,他点头称赞道:“不错,它的确是有点儿这个意思!咳咳,看不起你的意思……”

“什么?!”宫翔舞突兀的瞪大双眼,本性毕露的朝翯翎大吼道,“多看了你几眼,你还给我拽得二五八万了!连我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墨川擒笑的嘴角僵在当场,突然愣了。

翯翎仿佛被她这话给气到了,立马浑身毛发竖立,对着翔舞近距离的大叫了几声。海东青的嗓子何等尖锐刺耳,这几下一叫,简直就是把宫翔舞的耳膜都给震破了。

她彻底被激怒,一把抓住它的羽翼,掐着它的脖子大怒道:“你一只小小小飞鹰,还敢跟我叫嚣?我让你叫,让你目无尊长,让你恃强凌弱,让你落井下石,让你……”

翔舞的喋喋不休和翯翎委屈的嘶鸣声愈行愈远,待到墨川回过神来,只见屋顶上方三尺之余,一人一鸟还在那儿用各自的语言对骂着。

翯翎想把翔舞绕着自己脖子的手臂给甩开,这才飞上天空的。哪知翔舞这么执着,就这么死死的拽紧它的脖子死活不肯松手。

这不,绕了几圈没把她给扔下来,翯翎自个儿的白毛倒被翔舞拽秃了好几处。弄得仪态尽失,全然没了原本俊美神朗的丰姿,还被翔舞顺利爬到背上骑在脚下。翯翎现在那神情,岂是“凄惨”二字得以形容的。

其实,说到底,翯翎的确不该对翔舞不敬。如同它不该对衾翎那样的态度一样。

摇摇头,他如今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以后的事情。几个隔空登梯,墨川瞬间已移步至翔舞身后,稳坐翯翎的后背。

“翯翎,别闹了!”墨川沉声训斥道。

翯翎不满的嘶叫逐渐演变成喉间听不清楚的咕哝,仿佛是在气主人的有意偏袒。典型的敢怒不敢言。

“好了,好了!”墨川放软声调,声音柔和就好像是在同它打着商量,“翯翎,如果要你在天黑之前飞到佘滩,你有没有把握做到?”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响彻云霄,普天之下没有比海东青更快的鸟儿。

“那好!我们出发——”墨川双臂紧紧环住身前的翔舞,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会从百米高空掉下去。

翔舞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些。刚才的一阵吵闹,已经把她胸口的郁闷发泄了大半。她想通了。刚才一边同这头桀骜的海东青胡闹,脑子里一边闪过和千疏在一起的种种画面。从开始至今,每回忆起一个画面,就更加确信两人坚贞不移的爱。

千疏一时想不开,她能够理解。以千疏的性子,她相信至多十天半个月,他定能自个儿从这团迷雾中走出来!

到时候,如果她还在的话,希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为对方哭泣。

海东青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瞬间一飞冲天直入云霄。

少了翔舞的丞相府,瞬间冷清了下来,方才那片那阳光大灿的凤仪小筑后院,突然显得有些萧瑟。

从回廊处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两人,一同抬头望向他们最后消失的东北方。

“你说,他们能找到天机吗?”淑嫆直直的盯着远在天边的那一片云彩,忽而轻声问道。

衾翎仰头眺望的眼神中带有一丝隐约的忧虑。思索了片刻,她微微点了点头:“天机是一定能找到的。你别忘了,门中长老们前阵子的来信,不是有提过门主再度失踪,此次疑似东游这一说么?”

“东游……”淑嫆低头略思,忽而眉眼一亮,惊喜的叫道,“对啊!佘滩不就在东北两国的交界处吗?你看我这脑子!”

衾翎看她恍然大悟的拍打自己的脑门,轻笑着拿下她的手:“别打了,越打越笨了!”

“你——你敢说我笨?!”淑嫆闻言立马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呈茶壶状瞪着已经克制不了笑出声来的衾翎。

“淑嫆啊淑嫆!”衾翎笑罢之后突然一声长叹,眉眼间似有些许感触,“有时候我真怀疑当初我们俩是不是抱错了孩子,为何你和翔舞这么相似!就好像你才是她的亲生母亲一样……”

“别胡说了!”淑嫆假装没看见她眼角一闪而过滢光,朝她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的道,“我家千疏可是足足比你女儿大了六岁!怎么可能抱错小孩?!你该不会是看我儿子多,就想寄养一个过去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衾翎被她一番唇枪舌剑教训的莫名其妙:“到底是谁的想法不切实际没有依据啊!我只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就能想出连珠带炮这么一长串!你别忘了我也不只一个女儿,还有云上呢!”

说到云上,两人突然不约而同的一阵沉默。

微微叹了一口气,淑嫆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会好的……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所有你失去的通通都会回到你的身边!我们一起笑着期待吧!”

衾翎微微扬起嘴角。这个淑嫆,永远都是这么豁达,这么乐观的面对未知的一切。

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欣赏并向往能拥有淑嫆这样的性格,所以……她生的女儿性格会这般像她?

未知的过往她无意深究,未知的未来她们并肩等候。

希望当她们再度睁眼的时候,奇迹就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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