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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巨大的悲伤浃髓沦肤,将风千疏牢牢捆住,轻微一动,便是一道血口子,扎得他的心在滴血。

翔舞。他的翔舞……不认得他了吗?

分明是一个强势霸道独占欲极强的男子,眼下却泪流满面,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有如骨鲠在喉,艰难无比。最后,他只能仰面朝上。不能止住眼泪,但至少能止住它流下的速度吧。

许久许久,当他终于能够缓过一口气的时候,他声音沙哑的问道:“还可以……找得回来吗?”

这话自然是问墨川的。他的悲痛无以复加,却依然将他们俩的对话尽数收入耳内。饱读诗书,他又如何会没有听闻过天冲魄是何物呢?

他心心念念盼了那么多日的翔舞,想得肝肠寸断,盼得华发早生,等得海枯石烂。好不容易再度回到他身边了,却竟然,连他们俩刻骨铭心、锥心刺骨的爱情都给遗忘了。

老天爷这是在同他开玩笑吗?见不得他好,见不得他们跨越千年来相爱吗?

风千疏想着想着,泪又流了下来。奇怪……他明明仰着脸,为何眼泪还是如此肆无忌弹的溢出眼眶,划过脸廓,流向鬓角。

墨川微微抬起眸子望向他,对他此时的心境遭遇,他感同身受。曾几何时,他也曾像他那样绝望无依,孤苦无助过。并且这份无奈的痛楚,一直持续至今。他们的悲伤,源自同一个女子。

如果他的牺牲,可以换来他们俩耳鬓厮磨,相守一生,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

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墨川张口欲言:“找……是找得……”

“已经消逝的东西,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找得回来?”意料之外,姬凰舞突然出声打断墨川说了一半的话,并没有去看他的表情,而是直接面向风千疏,第一次,他从她脸上看见了激动这种情绪,“遗忘了你怎么样?遗忘了爱又如何?难道你没有信心让她再度爱上你吗?”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风千疏仰起的脖子慢慢复位,有些惊讶的看着姬凰舞。

让翔舞再度爱上他,这并不难。他相信翔舞,相信他们的爱情是哪怕隔着万水千山,或者是几个世纪都会心心相惜,彼此相吸的。

很明显,姬凰舞不经意间顺口一说的话,原本是用来庇护墨川的,却无心插柳让风千疏的精神为之一振。

不过就是一魄而已,失了就失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可能因为翔舞失了这一魄,就不爱她了,翔舞也不可能因为没了这一魄,而不被他吸引。他坚信翔舞和他一样,都是用全身心来爱着彼此,三魂七魄全都用来爱着对方的。不会因为这一魄而有所改变。

她少了一魄来爱他,他便更加努力,加倍的爱她,用他的爱来取代她的爱,两个人加在一起对这份感情依旧是付出这么多,相爱的等式仍然可以成立。

所以,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其实应该是翔舞没有实体。

虽然心底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可他似乎是因为对他们的未来重拾了信心,整个人脱胎换骨,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瞬间神采飞扬起来。

重新审视着眼前看着有点弱小的翔舞,风千疏已经有力气将笑意挂在脸上了,不会像之前那样颓然无力:“翔舞,你喜欢我吗?”

宫翔舞仿佛一怔,极为神奇的是,她的身形明明是半透明的存在,千疏却还是能够看到她脸上顿然浮起的两片红云:“你、你、你……登徒子!”

“呵呵呵呵……”许是因为她失了天冲魄的关系,行为举止比之先前更加像个孩子。风千疏看着这个比之前加倍可爱的翔舞,忍不住用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的沙哑声音嘲笑她。

“你、你不准笑!”宫翔舞虽然比以前略逊一筹,可还没到痴呆的地步。一看他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嘲笑她,不禁厥起嘴狠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坏,我好心过来让你看清楚,你还笑我……”

这个翔舞,就算是今日这种局面,都还是让风千疏忍不住想欺负她。

真想好好拽着她的脸蛋痕捏一把。风千疏在心里如是想到。

墨川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他二人,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悲从中来,却又感到欣慰。他盼她幸福,如今看她哪怕是失忆了都还是痛千疏所痛,喜千疏所喜。如此看来,根本不用猜测,他断定她必然会再次扑向千疏的爱河。

只是……为什么能够给她幸福的男人,不是他呢?当初明明是他们先遇到的啊……

痛急攻心,墨川突然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血从他嘴里喷向地面,徒然发黑。

“你中毒了?!”风千疏第一时间跳起来,走上前去查看。可是又不对,他这如果说是毒也未免太奇怪了吧?为何从他口里吐出之时仍是呈现红色,一旦接触空气便又呈黑色了?

毕竟是人家帮他唤回翔舞的,他心里多少对墨川存着点儿感激之心。

“不是毒,是咒。”墨川还未来得及否认,姬凰舞就已经开了口,“噬心咒,湇国妫氏独门密咒。”

此咒极为残忍,即便是在妫氏宗族之中也是禁咒,不是触犯了妫氏大忌,断不会逼得他们施出此咒。

噬心咒对凡人无害,就算是中咒也只会觉得心口瘙痒难耐,难受个几天便也就不药而愈了。因为此咒乃是专门针对偷入人间、禅定不够的小仙们而施展的。

很多刚得道的小仙因为成仙时间太短,红尘之事还未完全自脑中退却,因而极有可能偷下凡间,更有甚者,手段高明一点的小仙,还能来一段露水姻缘。这便扰乱了凡尘中人的一切生活秩序。虽然这么做,被天惩的几率是百分之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红尘诟事迷人醉,繁花一梦醉人迷。自是有这些前赴后继的仙人们不断的步上前人的后尘,不断的入尘。

于是便有了噬心咒。此咒乃是妫氏宗长钦创,独一无二,故而除了妫氏一族,无人会有解药。有仙气的人中了此咒,除非无欲无情,无求无爱。不然,只要鲜有情种,便会像墨川这样,心仿佛被千万蚂蚁啃食一般,痛痒难耐而终。

墨川对翔舞情根深种,这份情历经千年经久不衰,可以说已经化为了他的血肉。所以他的情况要比一般人来的更为严重。每一思念,每一个闪念,只要有关宫翔舞,他必是仿若毒蜘蛛扎心一般的痛着。

每扎一下,就能清晰的感觉自己的心脏滴下一滴血。一次一滴,一直到心脏失血过多,无血而终。

因为本是仙体,所以他的寿终就寝,便如同翔舞的魂飞魄散,不但身体会消失,连同意识,念想,灵魂,他漫长得数不清日头的年岁,和那些时光里对她无休止的思念和爱,都会清风一阵,席卷而离。消失得彻彻底底,连他这个人是否存在过,都无从考证。

风千疏在听到“噬心咒”这三个字时,突兀睁大眼睛,神情居然也是焦急的。他急切的问他:“你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湇国妫家的?为什么竟逼得他们对你施展禁咒?”

他听过这噬心咒的厉害,据说中咒之人会心脏腐蚀殆尽而死,坊间传得极为恐怖。不过他不知道这噬心咒有仙凡之分就是了。

可风千疏博览群书,早就对四大家族有所了解。他也知道妫氏的规矩,一般族人根本学习不到噬心咒这么高深的咒术。有缘习得此术之人,必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可造之材,肯定是家族里屈指可数的人才,自会谨遵族规,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外人施展禁咒的。

姬凰舞看着他的眼神,甚至是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

这个男人,为了情之一字,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连她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许久许久,墨川都没有回答风千疏的疑问。直到被他们二人的紧迫盯人视线盯得实在是别扭,这才一笔带过,随意说了句:“问他们拿了点东西而已,非追这着我一路行了几万里……”

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的,他向来淡然而又无恨,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有丝毫抱怨。可现下却用这样的语气回答他们询问的眼神,答案再明显不过。

“原来是妫家……”姬凰舞仿佛喃喃自语,音量却和正常说话没多大差别。

“什么意思?!”风千疏皱眉望向姬凰舞。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墨川说的这么简单,可他的表情除了有些吞吐、有些隐瞒之外,并不像是在撒谎啊。

姬凰舞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好像就是在等着风千疏这一问。

她转眸看着他,缓缓而道:“传闻泽国有一灵丹妙药乃是池徊冰魄水,此水历经九百年才得一钵,一钵又需耗时百年才凝成一果。前后加之,池徊冰魄水需要耗费千年才得一枚。故而弥足珍贵,举世难寻。当今放眼整个天下,仅有凝成结晶体的一颗而已。那便是在泽国显赫手中。”

“难道是……”风千疏讶然的瞪大眼睛,惊异的望着墨川。

话已至此,谜底已然知晓。

原来,他竟是为了翔舞的池徊冰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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