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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话说毕沅一心交结如海,一连几天都派人去盐院送东西给如海。如海本是清高之人,却又是熟谙世事的人,并不一力拒绝毕沅,见他送来的东西不论是人参还是金银器皿、或者名贵字画、或者古董、印章等都是可用于上贡之物,心想:这巡盐御史本来就有一个任务,就是每年为皇上搜罗尤其好的古董字画,就算毕沅现在不送来,以后还得花力气让他捐献出来。哎,别人主动送来的不收,再让我以后去要,真是更不好开口啊。他既送来了,就当他是献给皇上的捐献吧。所以如海也不客气了,让人去谢了送东西来的毕府的人,将毕沅送来的东西全部让侍从收下了。

那毕沅见如海虽不应自己的邀请,但对自己送去的礼物都照单全收,不由也很高兴,就又精心计划要好好请如海父女到自己的别院来做客的事情。

且说如海所任的两淮巡盐史统辖淮南、淮北两个批验盐引所。淮南盐所设在仪征城南二里,一坝二坝之间。淮北盐所设在淮安。虽说同样是批验盐引所,但历年淮南产销淮盐纲额为淮北的四五倍。正因为这样,一般盐运旺季巡盐御史都得留驻淮南盐所掣盐。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而端午正是盐运旺季的前夕,所以如海带了黛玉来到真州的淮南批验盐引所。那毕沅听说这事,忙带了毕莲也赶到真州,住到自家的别院等待机会。

淮南批验盐引所,由前任巡盐御史在它的堂后建大楼及廨宇,改大使衙,并仪门外增设司道厅,规度都如察院一般,才有了“仪真察院署”或“真州使院”、“淮南使院”之称。如海到真州就住在真州使院里。

真州使院环境清幽,不啻消夏纳凉胜地。有如海的诗为证:“我爱真州老树阴,江天疏豁散烦襟。米囊盐运了公事,估唱渔歌无俗音。永日坐忘归鹊噪,晚山清并夏云深。谁家台阁屏风样,不拨轻桡到碧浔。”

如海很喜欢真州使院,在这里过着潇洒、儒雅的自在生活。他有题真州使院层楼与荔轩的诗云:“高楼三面水,一面环百堵。隔岸江南山,遥青粲可数。”“闻道高楼临水起,此身坐卧此楼间。”

黛玉也有诗写真州使院:“天池南有楼,天池北有楼,纳言北楼下,招我池上游。”这里所说的天池,也就是如海每次到真州都必去的仪征城南河。它是由运河转仪河以入江的枢纽,是行盐的屯船坞。淮南盐船丛泊在此候掣。天池盐船过往频繁,有诗云:“帆樯竞作鱼龙戏”,说的就是此番景况。登上层楼,极目远眺,心旷神怡,烦襟顿销,林如海在这里流连忘返,很喜欢居住在这里。

如海是个风雅的人,走到哪里,都喜欢和文人唱和,这天正在真州别院和一些当地的文人闲话,就有侍从来报说:“盐商毕沅求见大人。”如海命请进来。

不一会儿,小厮就引了毕沅进来,与如海和当地的文人大家见礼坐下喝茶。

那毕沅见如海和大家说些呤诗作画的事,自己插不上嘴,心中有些着急,又不好乱说,只得忍耐着。好容易听一个文人说到收藏砚台的事,就说自己前不久得了一方十分难得的端砚,是苏东坡曾用过的一方砚,竟是冬不凝墨夏生香。大家都说这真的是难得。

毕沅说因想求如海赐字,所以正好把这砚带在身边。如海也来了兴趣,就说一试就知。

此时正是夏节,大家来到院中浓荫之下,放了书案在那里。于是毕沅让随从将上等的纸铺在书案上,用宝砚来研着宝墨,众人就围在桌边看着,果然随着研的墨越来越多,那泌人的砚香也越来越浓郁,大家都看着这砚啧啧称奇,说真是一方好砚啊。

如海一时兴起,提笔在那纸上写道:“香远且清”。如海的字虬劲有力,自成一家,本来就为当时的人们的追捧,用一幅难求来形容也不过分。毕沅和文人们都轰然叫好,围着那条幅称赏不已。

毕沅也是兴奋不已,说能得林大人的青眼赏字,不知如何感谢,想将这方砚作为润笔献给林大人。众人都笑着说宝剑赠英雄,这宝砚也只配林大人用了。

如海却说自己写字只是依着心情,从不收润笔的,坚决推辞不收宝砚,说不能掠人之美。毕沅再三说:“自己是一个粗人,这样的砚台放在自己手中也是可惜了的,还请大人一定赏光。大人如果不收,自己这样的粗人更是不配收藏这个,拿着它也无用,还不如就砸了它。”

如海见毕沅一定要送,只得收下。毕沅又约在坐各位明日到自己的别院一游,文人们都知道毕沅的真州别院——毕园是扬州最美的园林,都轰然说有扰了。

如海见大家都应了,也不好过于推辞,只得应了。那毕沅又对如海说:“听说大人带了令千斤到扬州,所以明天还请把令千斤也带到小民的别园,小民有一个女儿一直想结识令千斤。大人请放心,小女会领贵千斤浏览小民的别院的。”

如海心想,往日来真州都没有带黛玉来,这一次恰恰带了她来玩。但来了这几天,因自己公务繁忙,还没有带黛玉走出过真州盐院。如海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如海回去后给黛玉说了明天到毕沅别院作客的事。黛玉说:“能出去玩一玩当然是好,只怕人多,又被人看来看去的,让人心里觉得怪怪的,就不好玩了。”

如海说:“那府里只有一个十几岁的一个姐姐,而来客中的堂客应该不会太多的。去游一游也可散散心的。”

黛玉听了,也就应了。次日一早,黛玉起来仍是练字,练完字,吃过早饭,就有毕府的人来接。黛玉换了出门的衣服,带了雪雁和王嬷嬷,随父亲一起坐上轿,来到毕沅位于真州的别院——毕园。毕沅亲自到山庄门口迎接如海进庄。

天下园林苏州是第一,而扬州园林比之苏园也是不差的,许多富可敌国的盐商都在扬州建了美丽的园林,而这些集天下精华的园林中,最为著名、最美的就是毕沅的毕园。

毕园又名寄情山庄,被誉为扬州第一名园。既有江南园林的秀美,精致,又有南方园林注重写意的特点。因这毕沅常与西方人做生意,所以当初在建毕园时,还融入了西方建筑特色。园林有一个假山就是通过对光的折射,而能让人在水面看到日月同辉的奇景。如海进到山庄的里时,昨天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文人们早已在里面等着了。如海和他们厮见了,大家在大厅里喝茶,见这大厅可以说是江南最大的楠木厅,已是称奇,又见厅上装饰的玻璃很大,毕沅向大家介绍说这是从法国进口的。大家更是啧啧称奇,如海心想,这真是一方土产总要养活一方人,而这扬州的盐却是可以养活一个大国,这样的金银窝里造出这样的如皇庄一般的园林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话说如海被毕沅亲自接进山庄款待,而黛玉的轿子却直接抬进了后园,由雪雁和王嬷嬷的服侍着下了轿。毕沅的妻妾和毕莲忙将黛玉迎进内宅喝茶。

黛玉坐在房里,与毕沅妻女以及那些文人的家眷说着话。大家见黛玉见气质如仙,美得不可方物,都看得呆了,满院子的女人们都跑来看小仙女。黛玉见这个房间陈列的东西有很有特色,只见那书案上陈设着一种不知名的彩石小楠木架,不是一般常设的山石桌屏,就问这是什么石。毕莲打心眼里喜欢举止有仪、美如仙女的小黛玉,就对她说:“这是从法国进口的彩色大理石。”黛玉点点头,又看这屋子的吊灯也不同于一般的格式,那毕莲看黛玉对这吊灯感兴趣,就告诉她:“这也是从法国进口的。”黛玉笑笑说:“这个倒比别的别致些。”

毕莲陪黛玉等人喝了茶后,就带她们到园子里去玩。因知道父亲和男人们在大花园里听戏游玩,毕莲就只带黛玉等人在后园里赏玩。

毕莲带着黛玉等绕着后花园各处游览着,只见这园子设计精巧,堆石叠绣,精舍美楼的,让人不知先看哪里为好,大家看一处,称赞一处,都说果然名不虚传。

后花园里种着不少琼花,这里面有一株琼花树高竟达数丈,洁白的朵朵玉花缀满枝丫,好似隆冬瑞雪覆盖,流光溢彩,璀璨晶莹,香味清馨,令人为之神往。黛玉和女眷们都来到这株花树下评赏起来。

黛玉看着这大如玉盘、洁白的花儿,想起许多关于琼花的传说来,其中有一个故事说琼花是隋炀帝的妹妹变的。黛玉想到这里觉得很好笑,不觉对花一笑。那毕莲和毕府的侍女仆女们看这女孩子人虽小小的,却有无人能及的高贵气质,更有着惊人的美丽,但看她也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也还是把她只当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的。现在见她对着琼花儿笑,就逗她说:“你要是喜欢这树琼花啊,以后等你回京时,就把这树琼花刨出来,给你带回京中去种,这样,就算你回了北京了,你也可以年年有琼花看了。”

黛玉笑道:“自古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北宋的仁宗皇帝曾把琼花移到汴京御花园中,谁知次年即萎,只得送还扬州。可知这琼花是念旧地,不能迁移的,我可不会做这样劳而无功却有过的事情。”

毕莲看她谈吐不俗,就问她觉得琼花比之百花如何?

黛玉说:“欧阳修曾作诗赞曰‘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我倒觉得,这琼花千点真珠擎素蕊,它不以花色鲜艳迷人,不以浓香醉人,每到春夏之交,百花姹紫嫣红之时,琼花却花开洁白如玉,风姿绰约,格外清秀淡雅;而每当秋风萧瑟,群芳落英缤纷,凋零衰败之际,琼花展示的却是绿叶红果的迷人秋色。其叶、果,红绿相映,分外鲜艳,经久不凋。琼花枝条广展,树冠呈球形,花大树美,比之其他的花儿更为大气宏伟,如不以花中之王论此花,也可将此花封将军。”

毕莲和女眷们听了都笑着说:“果然如此,真是高论。”

毕莲问黛玉带了扬州这么久,可游过瘦西湖没有,黛玉说还没有去过。

毕莲就说:“长堤春柳和二十四桥都在瘦西湖,别处可以不看,来了扬州,这瘦西湖却是不可不看,尤其是瘦西湖的二十四桥在中秋节是看圆月的最佳地方,每年的中秋,我们都会在二十四桥看中秋月的。”

黛玉有些向往,说:“我和爹爹从京城来扬州,沿途也看了些景物,让人更觉天下之广大,让人走一生都无法穷尽。而对于我们女子而言,再大一些就会被禁足在红楼内宅,要想出来看这样的美景,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是要趁现在还能相对的自由,多看些美景才好。”

毕莲看着黛玉说:“那中秋节时,我来接你去二十四桥看月,你可愿意?”

黛玉笑着说:“好啊,到时我们一起看月亮吧。”

其他女眷也说到时一起来凑个兴,一起到瘦西湖游湖赏月,毕莲说好,到时在湖中请一班好戏班子,大家可以一边游湖赏月,一边看戏。大家听了,都说空中和水中的明月辉映,还能在船上看戏,这样的中秋,一定比往年要有趣得多。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又各处看了,这毕园果然与众不同,设景既巧,景色更美,大家每到一处,就玩赏一处,直到晚饭时间,才看了十之七八,见大家都累了,又是晚饭时间了,毕莲又让黛玉等女眷到戏楼上吃饭看戏,饭后,还有些人留在府里看戏,如海见黛玉早已经疲乏了,就谢绝了毕沅的挽留,带了黛玉一起回到真州使院休息不提。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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