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冷鬼手
我一入水,顿觉这水冰凉刺骨,整个身体都为之一抖,像是被电流击了一下,瞬时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绝望与恐慌。
心中一受感应,手足便都变得有些麻木,身在水中,尚未来得及仔细考虑,便被湍急的水流卷带着向前漂动。
阴暗寒冷的水中,闪着青惨的光芒。耳边只有水流冲击左右墙壁的声音。
在这高速的水流之中,很难做出什么动作。我不知道自己将要漂到何处,只好随波逐流地一路前行。
逐渐,我开始感觉到手足已经不听使唤,我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再想动作,便已经迟了。
那令人恐惧的水下低温症,正逐步侵袭着我的身体。而这次漫长的漂浮,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看来,这一次真的要葬身在这阴冷黑暗的水中了。
我闭起了双眼,准备迎接死神的到来。
忽然,我感觉身子陡然一轻,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抛出的感觉。
我连忙睁开眼睛。
在我的周围,竟然是清澈而温暖的海水!茂密的海带和珊瑚丛生,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正穿梭其中。
我连忙屏住呼吸,麻木的肢体,也逐渐得以舒缓。
看海水中的亮度,这里的海水并不算深,阳光透过海水,照射在松软的海底泥沙上,四周一片明朗。
这也就是说,我终于成功地从那神秘的密室中脱身出来。
想到这里,我心中顿时满是喜悦,连忙双腿一蹬,准备分水上浮。
只是,我刚一发力,便顿时感到右脚脚踝一紧。
我低头一看,原来一丛海带,连忙屈膝抬腿,想要把脚抽回,不料连发力两次,非但没能脱身,反而被倒拖回去一截。
我心中大叫奇怪,海带这种水下植物,只长有很短的根部,与海底松软泥沙相连。根本抵不住我这样大力的拉拽。
就算这海带有些年头,根深蒂固,也无非多费我些工夫,绝没有反被它倒拉回去的道理。
没有办法,我只好弯下腰去,准备从脚腕处解开那恼人的海带。
哪知道我刚一弯腰看去,就吓得一个机灵。连气也几乎屏不住。
我的右脚脚踝,正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只见这只手惨白,修长,手腕上还带了不少紫色的尸斑,从海带丛中伸出,正搭在我的脚踝之上。
我从阿丘伯那里听过不少“海鬼扯脚”的故事,不过我从来都只是付之一笑,根本不相信真的存在什么海鬼。
如今,居然真的被我遇到了。
再看那只手,在墨绿色海带的掩映之下,显得格外惨白,加上海水冲击下,那飘忽不定的海带左右摇摆,简直就像是海鬼的一头乱发。
我头发倒竖,情急之下用左脚对准那只手一通连踢带踩。
想不到,那只“鬼手”竟然滑腻而柔韧,我接二连三的踢踩,对它根本无济于事。
我心中一急,也便顾不得害怕,直接用手扳住那“鬼手”,想要将它用力扳开!
当我凑近之时,一股海水涌来,海带丛一下子被冲开,我借着这机会,才看清了那“鬼手”的真面目。
那原来是一只章鱼的腕足!
那长长的腕足柔软而洁白,上面还有不少紫色斑块,乍一看,确实和一只女尸的手相仿。
发现了是章鱼在捣乱,我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我熟悉章鱼这种生性顽皮的怪模样生物,它往往在水下用腕足骚扰潜水者,虽然造成不了什么大的伤害,但是据说这东西的腕足很有力量,一旦被抓住,脱身倒也相当麻烦。
我的两个朋友都遇到过这种事情,好在他们遇到的章鱼都不算大,一个扳开腕足逃出,另一个,则干脆脚上拖着一条章鱼回到岸上。
情急之下,我连忙用手指抠住章鱼腕足,想要把脚从中解放出来。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章鱼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它用内侧的吸盘牢牢地吸住我的脚踝,一时之间,根本奈何它不得。
又是一股海水袭来,海带丛一下子被冲散,我忽然看见,拉住我的腕足,竟然是从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瓶中伸出的。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章鱼的身体弹性与韧性极佳,既可以发力膨胀到原来体积的几倍大,也可以蜷缩成一小团,钻进与身体比例极不相符的狭小空间里。
不过,只有当章鱼遭遇强敌或暴怒之时,才会将身体膨胀起来,这家伙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除了骚扰潜水者外,就是找个瓶瓶罐罐钻进去,一动也不动。
眼下这只章鱼,便钻在古瓷巨瓶里休息,只是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发现了我,才伸出腕足来跟我捣乱。
眼看与这只章鱼僵持不下,我心中一急,心中一发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抄起边上一块体积不大的礁石,抡圆了对准瓷瓶就是一下。
(2)自投罗网
这瓶子虽然是瓷的,质料却相当细密,我狠命的一砸,只把这瓶子砸出几道细纹。
我顾不得多想,抄着石头接二连三地猛烈敲击着瓷瓶。
巨瓶在我的连连猛击之下,终于碎裂成几瓣,蜷缩在其中的章鱼,一下子展现在我眼前。
章鱼一见自己栖身之地被打破,顿时如临大敌,将身体发力膨胀,转眼之间,就像吸足了气的充气玩具般鼓起,只是它的腕足仍死死攥住我脚踝不放。
这章鱼个头不小,体色苍白,遍体紫褐斑痕,瞪着两只灰蒙蒙的眼睛正盯住我,整个身体不停地蠕动。
此时,我已感觉肺部憋闷,不能再与它纠缠下去,想起上次与大王乌贼相斗的经验,便打算给它来个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我一俯身,抄起一块破碎的巨瓶瓷片,对准了章鱼那灰蒙蒙的大眼,发力狠刺下去。
那章鱼吃痛受惊,处于本能,一下子松开了攥住我脚踝的腕足。我连忙掉头便拼命游走。
想不到,眼睛受伤的章鱼一下子暴怒起来,身体急射蹿出。
在水下,章鱼的速度快得出奇,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这章鱼已经赶超过我,一下子挡在我前方,截断了我的退路。
我与章鱼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暴怒的章鱼挥舞着腕足,拼命地击打着海水,它舞动带起的水流十分强烈,像是海中猛然间刮起了旋风。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我见章鱼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知道若真和它纠缠起来,手中没有应手武器,很难将它制服,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立刻以进为退,双脚一蹬,便分水到了章鱼面前,瞧准章鱼那滑溜光亮的头,左脚一点,另一只脚猛然发力,趁章鱼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纵身越到了章鱼的身后。
我心中欣喜,总算是把这无赖章鱼甩掉了,刚准备加速上浮,不料只听得耳边哗啦一声水响,便感觉一股水流直奔我后脑而来。
听得水流激响,我便本能地一侧首,与此同时,左肩膀上感觉像是被一根巨大的棍棒猛击,身体一沉便不断地坠落,直触到海底才算止步。
没想到的是,章鱼的一击,竟然蕴含了如此强劲的力量。我全身的骨头顿时像是散了架一样。要不是我本能地侧了侧头,恐怕非得被这一击击晕。
即便是这样,仍感觉眼花目眩,连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翻了几翻,肺中憋住的一口气也喷薄而出,吹起一长串水泡。
情急之下,我昏昏沉沉地一跃而起,双手奋力一抓,一手一条,将章鱼的两条触手紧紧捏在手中。
我这意识混乱之下的病急乱投医,成果却异常的好,伤了一只眼睛的章鱼,大概是平时习惯于攥别人手脚,从未尝过自己也被握住腕足的滋味。顿时停止挥舞腕足。
我狠狠一捏,章鱼吃疼受惊,顿时像是离弦之箭,将身体剧烈收缩,几条腕足先向四周扩散,继而收拢,向前拼命游动。
登时,我便感觉身体陡然一轻,便在章鱼的牵引之下,一口气蹿出去一大截距离。
我万没料想到这章鱼竟然有如此神力,竟然能够拉动我这一百多斤在水中狂奔。
此时被章鱼拖着一游,大脑清醒了一些,连忙松开双手,那章鱼在狂乱之中,或是庆幸自己腕足解脱,或是受反方向力作用,飞速向前游去。
我向着光亮上浮,光线开始逐渐变得充足。
终于,我眼前一亮,一股海面上特有的咸腥空气扑面而来,然而此刻我却感觉这空气分外清新,连忙长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天空晴朗,强烈的光线照在茫茫海面之上,四周一片碧蓝,一时之间,只觉得不知身在何处。
等待呼吸渐匀,我才定下神来,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皆是无穷无尽的碧蓝海水,连只海鸥也难得一见,我踩水踏波,稳住身体,眯起眼睛,四下张望着,希望能够看到有渔船经过,或者,至少有块陆地供我暂时休息。
在海下这一番经历,着实耗尽了我的体力,再加上右肩被大海蛇咬伤,左肩又中了章鱼的疯狂一击,当时情急之中,还未感觉到十分不适,如今已经脱险,才感觉到伤得着实不清。
最要命的是右肩的伤口,被海水一浸,火辣辣钻心地疼,连作划水动作都很困难,只好强咬着牙,斜着身子,尽量让伤口停留在海面之上。
令我略感欣慰的是,在不远处的海面,一片黑色的轮廓正若隐若现。
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岛。
看到此景,我顾不得多想,立刻强打精神,向着那小岛游去。
海岛逐渐近了,原本黑色的轮廓也变成了黄绿一片,可以看见沙滩之上绿树掩映,几只海鸥的叫声响彻小岛上空。
我心中喜悦,有绿色植物和海鸥生存,便证明那岛上一定有淡水水源,可以供我饮用,鸟蛋和植物根茎,也能帮助我恢复体力。
想到这里,我连忙加速向小岛游去。
忽然,我看见小岛岸边,似乎有人在活动。
我大吃一惊,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加上长时间裸眼接触强光,产生的幻觉,连忙游近一段距离。
那不是我的幻觉。
海岛岸边,真的有个人在活动。
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我越来越接近海岛,那个女人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她身穿着比基尼泳衣,脸上带着太阳眼镜,正躺在海边的沙滩上,似乎正在晒太阳。一看便知道是做热带海岛游的旅游者。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一个令我振奋的好消息,我只需上岛说明身份,相信他们是不会拒绝搭救我这样一个准落难者的。
想到这里,我甚至开始幻想起丰盛的晚餐和热水澡。
距离那海边的女人只有五六米时,只见那女人翻了个身,趴在沙滩上,苗条而玲珑凹凸的曲线相当动人。
我正踌躇着该如何跟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打招呼,通常的时候,我都是报以微笑的……
忽然,我的思绪被打断了。
那女人又翻身坐起,将脸上的太阳眼镜摘了下来。然后又继续躺倒在沙滩上。
这一个动作只进行了几秒钟,可以说,一低头的工夫,就会错过。
不过,我利用这几秒钟,便看清了那女人的正脸。
她是媚媚!
(3)美丽人质
我确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因为就在半天前,我还在昆拉仪的游艇之上见过她。
她怎么会跑到这个小岛上来?为了晒太阳?还是有别的企图?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在,那便说明昆拉仪应该与她同在。
那只魔瓶,也应该与他们同在。
一想到魔瓶,我便想起了在密室之中的壁画,虽然我对这壁画的内容尚存不少疑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魔瓶之中,肯定装载了某种巨大的神秘力量,甚至是某种古怪生物。
想得愈多,好奇心便愈强烈,我想知道,昆拉仪来这个小岛的目的。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打开那魔瓶,究竟会发生什么。
只是,那样做的危险系数,实在是过于巨大了。
媚媚并没有发现我,我俯下身体,强忍着右肩伤口的剧烈疼痛,尽量使自己的身体潜伏在水面以下,逐步向海岸接近。
海水越来越浅,我开始紧紧贴住海底,用手脚抵住泥沙,像一只蜥蜴一样缓缓爬动,只把嘴以上的头部露出水面。
终于,海水已经浅到只剩薄薄一层,再也无法隐藏住身体。
我站起身来,用手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额发,开始向媚媚走去。
媚媚慵懒地伸展着修长的四肢,白皙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在这个女人身上,你可以体会到色不迷人自迷的道理,媚媚独自休憩在海滩上,她当然无意去迷惑任何人,但是,我却仍然感受到源自于她生命本能的那种魅惑力量。
这就难怪昆拉仪那样的煞星将她视为恩物,形影不离的带在身边。
在一些公开场合,她总是极尽奢华,美则美矣,却总是盛气凌人,令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此刻能见到如此放松而不施粉黛的她,倒也是相当不易。
她显然是沉醉在舒适的日光浴中,只是闭眼享受着阳光的抚慰。丝毫未能察觉到我正在慢慢地向她逼近。
我走到媚媚身边,弯下腰来注视着她。打算和她打个招呼。
媚媚静静地躺着,仍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在强烈的日光之下,她洁白的身体,与金色的沙滩交相辉映,色彩的搭配毫无突兀感。
看起来,这简直是一幅构思巧妙的油画,刚从画家的笔下跃出,油彩还未完全干涸,所以才会有这样明快的色调。
大概是我身体的阴影遮到了阳光,这骤然引起的光线变化使媚媚感受到了我的存在。两排长如笔刷的睫毛一动,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只见媚媚先是一怔,继而本能地向旁边一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看就是一声尖叫。
在我的经历中,极度危险的处境已是数见不鲜。即使排除掉那些可能导致伤残的环境,只算那些顷刻之间便可毙命的经历,便起码有几十次之多。
只是,无论遭遇何等险境,我却从未感到恐惧。无论怎样的危险,只要沉稳定神,便都可以排除。
唯有女人的尖叫声,可以算是最令人惊惧的利器。据说女人发出的尖叫声,能够将老鼠震死。
我见她马上就要发出尖叫,不知是担心自己耳膜的承受力,还是担心她的尖叫声引来他人。下意识地猛扑上去,一把堵住她的嘴巴。
她本能的挣扎起来,两脚乱蹬,地上的柔软海沙,被她蹬得一道道沟壑。
我生怕她会大声尖叫,便不敢贸然松手。过了大约几十秒,忽然,她的脚竟突然不动了。身子也一下子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