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星期过得太慢了,时间涩住了,但是还好,还好,星期天到了。5月18日,星期天清晨,欧奋强回来了。听到门铃的叫唤,家丽揉着眼睛拉开门。远处,小区门口的那棵木棉树上的花朵早已谢尽,一树的鹅黄,阳光斜过去,翠生生的,再揉揉眼睛,哦,一个陌生人背着旅行包站在院门口的阳光里,上衣的纽扣掉得只剩一颗,勉勉强强地把胸口扣住了,牛仔裤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破了好几个口子,膝盖莽莽撞撞地跑了出来。噢,不,是欧奋强。欧奋强头发一根没多,脑壳光秃秃的,汗津津,汗水在头顶的尘土中犁出沟来,不过,一张脸杂草丛生,腮帮子都是胡子,蓬蓬勃勃,活像绣像水浒传里的鲁智深,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股酸臭迎面扑来。家丽心怦怦跳,眼睛大得像青鸭蛋。
欧奋强不吭声,丢下行囊,一头扎进卫生间。
半天后,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缝,一颗光溜溜的东西探出来,是欧奋强的脑袋,上上下下没有一根杂毛,腮帮上拉了几道血口子。欧奋强手里抓条毛巾捂着裆部,长了脖子望着家丽嘻嘻嘻笑,笑出一对酒窝来。家丽这才发现自己有去帮他拿内衣裤的必要。
欧奋强穿戴整齐后,开口了。
他是坐大巴车回来的。摩托留在了四川,送人了。他听到地震的消息时,人在八廓街上,正打算去看纳木错,没看过纳木错的湖水哪算到过西藏啊。他一听脑壳里就空了,想都没想,扭转车头就往回开。四川,那里有他的朋友,在成都,在安县,在北川。赶到成都时已经到处都是志愿者了,他吃了两包方便面,载上吃食就跟着车队去了北川,北川,当时北川的路刚刚打通……
欧奋强说,藏族的孩子都像天使似的,眼睛清澈得像西藏的天空,可是,大了,就失了光彩,有些雾气,迷茫……
欧奋强说,到了西藏,胃再也不难受了,出了北川,什么都吃得下了。他指着自己的上腹说,不信,你可以给这儿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