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的六月天,三岁小孩样,说翻脸就翻脸。刚刚阳光还铺得满地都是,一眨眼,天就黑得像锅底,风把地上的垃圾旋成了圆柱子,直往天上杵,乌云将远处的山抹没了就势往山下宽得望不到边的稻田涌下来。我赶紧掀开鸡罩,杨排风噔噔噔就跑上了台阶,回头一看,小鸡小鸭们还在院子里,赶紧冲下来展开翅膀把它们直往台阶上轰。小鸡们很听话,三脚两脚跳上了台阶。可是,乌云都已舔到田里新抽的稻穗了,小鸭们还死活不上来。排风生气了,一人赏了它们屁股一口,小鸭们这才不情不愿地上来了。
风突然停了,空气安静得跟睡熟了没啥两样,排风和小鸡小鸭们一齐斜着脑袋把小眼瞪圆了。
突然,豆大的雨射下来,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天空轰响起来。排风怕了,缩了身子搂着小鸡们蹲在大门边,它们的头顶就是燕子窝,燕子们早就不在天空里剪来剪去了,正撅起屁股往地上挤稀屎。稀屎噗噗啦啦落在杨排风的背上,排风生气了,抬头咕咕骂了两声。让它更生气的是鸭子,鸭子们在台阶边上立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仰望着天空,很紧张,很兴奋,不住地交头接耳,有只胆大的还把脖子直直伸了出去,不想一粒雨正好砸在扁嘴上,吓得“咴”的一声缩回来。排风急呀,咕咕噜噜大叫起来。鸭子们却像没听到一般,气得排风全身的毛都站直了。
突然,雨停了,院门边的苦楝树也不抖了,排风的嘴巴大起来,不再叫唤了,天地死了一般的寂静。闪电像烧白了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到田里去。闪电亮呀,亮得地上的东西都失了颜色。
噼!啪!隆!雷炸开了。排风晕了,头缩进了胸膛里。关羽它们呢,早就把头扎进排风的身体里去了,只留屁股在外面抖。鸭子们却不在乎,一齐把头竖起来,莫名其妙地瞄着满天墨汁般的乌云。
雨又倾下来了,鸡抖都不敢抖了,燕子们也咬紧了三角阔嘴。小鸭们却把脖子伸了出去,齐刷刷的,就像一排烧火棍,一根一根插在瀑布似的雨水里。
唉,鸡同鸭讲都这么困难,难怪人与人的区别会那么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