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显得枯干,瘦小,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就是说,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那么孤独,还有一点点苍老,这让我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阵忧伤。而他却不再说什么,又一次消失在酒瓶堡垒当中。我再一次注意到他赤裸的皮肤上的刺青,以及交错的疤,只有那些疤,明亮,新鲜,透露出勃勃生命。我该做点什么呢?我下意识地拿起酒瓶帮他倒满了酒,他也下意识地用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之后,我们继续沉默。
大泥鳅终于再次说话了,他还在纠缠于我的工作,他说:“你在送水之前是干嘛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送水本来就不是我的工作。
我想了想,说:“营销员吧?”
“再以前呢?”他继续问。
“再以前,大概是网管、仓库保管员,我还干过拎包的,饭馆跑堂的,可能还有,实在记不清了。”
大泥鳅从酒瓶里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缩回去,说:“不少啊。”
我说:“是啊。”
刚刚这一回顾,我自己也有点惊讶,短短几年自己就经历了这么多,在此之前,就是被我同屋支走的时候,我还在自怜自哀,现在看来,还真的有一点点成就感,毕竟是在一步一步地向好,没有白混。
我暗自窃喜的时候,大泥鳅又说:“很苦吧。”
我说:“什么?”
大泥鳅说:“换工作很苦吧?”
我说:“是啊,很苦。”
“那,”大泥鳅停顿了一下,说:“什么更苦呢?”
我说:“什么?”
他又重重吐了口气,同时晃了晃脑袋说:说:“么比换工作更苦呢?”
我想都没想,说:“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经验告诉我,对于这些不可能想得出答案的问题,就要果断地说不知道。
大泥鳅说:“当然是不换啊!”
看样子大泥鳅也有点得意了,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拾起桌子上的打火机,他却摆摆手,就那么叼着。由于叼着烟,他的口齿就更加的不清晰了。
他说:“你想想,有谁是没有换过工作的?想,好好想啊。”
我想了想,没有。真的没有。包括我的爸爸妈妈,领导同事,好像哪一个都换过工作,更不要说我们这帮朋友。
大泥鳅还在催促我:“想啊,好好想。”
我摇摇头。
大泥鳅说:“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我说:“没有。”
他看上去更得意了,还笑了,一边用一根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指着我,说:“你,你,你,当然有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说着他居然晃悠着站起身来上厕所,我原以为他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