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绝蹲下身捧了一口凉水喝,发出一声极为舒服的长叹,一条不太宽也不太急的瀑布从山上倾泄下来,为这个死亡之林带来了唯一的水源,小潭中的水清凉彻骨,肥美的鱼儿游来游去,甚至不惧危险地游到岸边,吃士兵们洗进湖里的残茶剩饭。
由于地势较低,四周环山,葫芦谷内温暖异常,青葱的森林茂密繁盛,熟透了的野果挂在枝头,红彤彤的格外诱人,木兰青捧着一把果子跑到千绝的面前,打趣道:“这里可没有进贡的鲜果,弄些野果子给王爷尝尝鲜吧。挺甜的。”
千绝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液溢满口腔,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真是人间极品啊。
“真是个世外仙境啊!”千绝极为开心地赞叹道,一点也没有被围困的危机意识和焦虑,倒像是出来游玩的。
“王爷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啊?”木兰青苦笑不迭,现在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
“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硬拼,还是硬拼!人家现在是关门捉贼,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千绝把果核扔进水中,立刻围起好几条鱼儿抢了起来,她半眯着双眼说道,“还有一个办法,要不,跟哈业谈谈条件,把我交出去,让他放你们离开?”
木兰青惊愕地张大嘴巴,半天才说道:“王爷就是想试我忠心也不用说这种话吧?”
千绝冷哼一声:“我可没有要试你忠心的意思,用我一个人换几万人,你觉得不值吗?”
木兰青被顶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时又摸不准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绑着她去交换?外面那三个人不把他给砍成肉泥才怪!那个人不诛他九族他就不叫慕容千寻!木兰青真想问一句:“您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害我?”
可千绝似乎真的认真起来,坐在石头上开始沉思,木兰青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叹道:“王爷,您别胡思乱想了,就算哈业真的放我们出去,皇上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如果您真出了什么意外,别说这区区几万人,北疆这几十万人给您陪葬都有可能!他可是什么事都做是出来的!”
“那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不出去吧?”千绝淡淡地一眼扫向正在操练的士兵,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总不能带着这么多人长时间地窝在这里吧?带来的粮草能够吃多久啊?随既摇摇头,她可不想这世外桃源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原谅她这种不合时宜的自私吧。
“要不就拼吧,说不定能拼出去呢,明天就往外冲!”木兰青极度愤怒,就是把命赔上也不能把她给弄丢了,否则那几十万将士啊,他那妻儿老小啊可全都保不住了!
刀光霍霍,血肉横飞,没等他们往外冲外面的人已经杀进来了,一场疯狂地杀戮之后,木兰青终于带着小半的队伍杀出了重围,转身一看,那誓死要保护的人却没了踪影。
“将军!王爷有话要我转告你!”一名士兵拦住了要杀回去的木兰青,“王爷说匈奴王要的不是她的人头,而是整个大燕!她要你分清楚轻重缓急,不要意气用事!”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木兰青一把扯住士兵的领衣几乎将他提离地面,焦虑而又愤怒地吼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昨天晚上!王爷说如果你能带着人冲出去,就不要再杀回来了,必须赶快回在营!她说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木兰青一下子就懵了,命令副将带着剩下的军队赶回大营,骑上快马就往回返,就是要死也要一起死,哪怕被抬回去的是一具尸体也好,否则他哪有脸面再去见北疆的将士?
“王爷!”木兰青见千绝正率领着残兵与匈奴死战,顿时急红了眼,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就往前冲。
“不要过来!有陷阱!”话音刚落,轰地一声巨响,木兰青的马被绳索绊倒,连他整个人都摔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飞箭如密雨般朝他们射来!
这一战,败得前所未有的凄惨。
一箭,正中胸口,所有的人都所料不及,就连正在与她死战的哈业也傻了眼,似乎谁都认为她是刀枪不入的,谁认为她不是血肉之躯,所以,谁也没想到她会中箭,会死。
战争停止了,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瘫倒在血泊里,闭上那一双迷人的双眼,没有了以往的冷酷残暴,带着一丝笑意,带着一丝解脱。
“不!!!”木兰青大吼一声,狠狠地一刀向身旁的敌人砍去,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最终倒在了匈奴人的刀下,一双眼睛大睁着,直直地看着一身铁甲满身鲜血的千绝。
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但是最不该葬身沙场的人就是你!看着她被匈奴人抬走,他本能地动了动手指,却无能为力。
战败!千绝王殉国!
“哈哈哈哈!”北疆的千绝王府传出一阵大笑,却痛彻心扉!紧接着一位蓝衣公子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大笑之中眼泪四射,不停地撕扯着衣服,把自己的胸口抓得血肉模糊。
“好疼!好疼啊!哈哈哈哈!”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暗叹这是谁家的公子,为什么会疯癫成这种模样?他猛地抓
挠着胸口,似乎想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似的,一边抓一边喊好疼,好疼。
人们纷纷偏过头,实在不忍心看他凄惨的模样。
“千绝!千绝你在哪儿?!我的心好疼!好疼!千绝!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啊!”他一路狂奔,一路大喊,直到再也跑不动了瘫在地上,嗓子早已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张大嘴巴嚎啕恸哭。
日落时分,雪无痕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一个废弃的墙角内,衣衫褴褛,双眼呆滞,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解下狐裘大氅裹住他瘦弱残破的身体,把他扶了起来。
“她不要我了,对不对?”蓝笑的眼中续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雪无痕,“她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呵呵,哈哈,她真的不要我了!”
雪无痕背转回身去,早已泪流满面,面对神志早已失常的蓝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为什么不要我呢?我没做让她生气的事啊!”蓝笑忧郁地思索着,不停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把指甲咬得光秃秃的陷进了肉里,他还在不停地啃咬。
雪无痕拧干了毛巾替他擦了擦脸,给他鲜血淋淋的胸口洒上了一些药,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依旧不停地啃咬手指,似乎在努力回忆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她生气了,不要他了。
雪无痕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笑哄他:“快睡吧,她没有不要你,你睡着了就能见到她了。”
话一说完,眼泪不睁气地啪啪地摔了下来。
湿漉漉的手伸到了他的脸上,蓝笑一边为他擦眼泪一边问道:“她也不要你了,是不是?”
“没有。”雪无痕哽咽道,“她只是太累了,睡了。她没有不要我们,没有。”
“她回来了!”蓝笑惊喜地大叫一声,雪无痕猛地转身,见蓝笑光着脚跑到衣架前紧紧地抱住她的朝袍不肯松手。雪无痕一下子瘫坐在床边,看着一脸幸福的蓝笑悲痛地摇了摇头,蓝笑疯了,他可没疯,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得来?
“好了,睡吧,她说你太累了,需要休息。”雪无痕扶着蓝笑躺下,蓝笑的怀里还紧紧抱着千绝的衣服。
“你看,她不是陪着你吗?”
“嗯!”蓝笑很听话,也许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脸上一直都带着幸福的笑意,只是眼泪在不停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