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分别后,我一直在想那句话,如果不喜欢她,就不要住在这个两房一厅里。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银灰色的窗帘轻轻摇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醒后屋子依旧黑着,我的额头和胸前全是冷汗,在我想要找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猛地发现有一个人坐在我的床边。我连叫了两声,颤抖着问:“谁?”,只见那人转过头来轻声说:“我是魏蒸。”我打开了床头灯。她黑瘦的脸迎着昏黄的光,两只眼睛黑洞洞的,深邃不见底。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又看到她阴森森的表情。我的脊背一片冰凉。我问她原因,她说睡不着想过来看看我。我说:“你差点把我吓死!”她突然笑了起来,说半夜悄悄进来就是想吓吓我,问我好玩吗。我有点哭笑不得,她说:“看你不害怕,一点也不好玩,我走了!”,就扭头要走,我让魏蒸别走,想跟她说几句话。我说:“这样闹下去,我会被你吓死的,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不然我明天就搬走。”她见我生气,就过来拍了拍我的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我再也睡不着了。等心情平静下来,又想起刚才的梦,我梦见自己在爬楼,好像要爬到六楼的两房一厅,应该就是这个房间在梦里的反映,可我爬了一层又一层,台阶越来越陡,就是爬不到六楼,最后一只脚踩空了,我就在梦中惊醒,看到了魏蒸坐在我的床边。“如果不喜欢她,就不要住这个两房一厅。”她同学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看起来我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黑色的大衣柜面前,摁着手机看里面的电话簿。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又摁到了那个“蒸”字上,脑子里开始出现她那张脸的影像,眯缝起眼睛,嘴唇绷成一条线……在魏蒸的世界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放下手机,盯着大衣柜把手上的深灰色的大锁。我想谜底就在这里。我决定撬开这把大锁。
我伸手拽了拽那把大锁。
屋子里突然有了声响。我用神一听,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很轻柔。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声音,又见不到他的人,很多人都会被吓坏的,我慌忙逃出那间卧室,又一把关上了门。我站在客厅里双腿发抖,那只吊灯孤零零地垂着,也许还在轻微的摇晃。那个男人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从天花板上徐徐落下来。我大着胆子静心地听了听。
说真的,我根本不记得,我是如何、何时、甚至具体在何地与丽姬娅小姐相识的。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何况我饱经沧桑,记忆力也衰退了。或者,我现在之所以无法回想起这些,也许是因为我心上人的性情脾气、她罕见的学识、她非凡儿娴静的美丽、她拨人心弦而令人入迷的幽幽细雨都潜移默化地渗入了我的心头,以至于我从来没有觉察和知晓……
他在讲一个故事,我屏住呼吸听下去。这个故事很熟悉,我想起来了,是爱伦坡短篇小说集里的故事,叫丽姬娅。头几天我刚看完这个小故事,我定了定心神,打开卧室的门,那个男人的声音愈加清晰,我顺着他的声音找下去,最终发现在那个黑色的大衣柜上面放着一个小音箱,声音就是从那发出来的。我又想起魏蒸说她学的是电子工程,我明白了,这个男人也许是她爱的人。
我又跑进另外一个卧室,拽了拽那把银色的锁。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吉他弹唱的声音,我不想再去寻找小音箱究竟在哪里,就一屁股坐在那张黑色的懒人沙发上听了起来。那个男人在唱列侬的let it be,他唱得比我好,但细听一听,发现他的音线和我很像,吉他弹得也好。这让我想起魏蒸坐在那张红凳子上听我唱歌时的情景来了。
等我听完他的歌,就一点也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