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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林黛玉回到宫里,听说元妃已经即将临盆,却精神恍惚,茶饭不思,太后听了许昭容的建议,将她接到慈宁宫待产。黛玉看望了她,悄悄给许昭容一些保胎的药,吩咐按时给元妃服下。

探春已经被囚禁在皇宫北边的竹林寺里,整日粗茶淡饭,舂米浣衣服苦役。许昭容道:“我没敢去看望她,皇后耳目众多,越没人理她反倒她越安全。我暗暗观察,她虽然受了些苦,比元妃娘娘精神好的多了。”

黛玉道:“太后偏爱元妃横竖也是众所周知的事,索性也不要避着皇后,元妃若是生了女儿也就罢了,生了儿子一定不要张扬出去,最好谎报说孩子不在了,悄悄弄出宫去。”

许昭容叹道:“谈何容易,虽然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不入祖坟,乱坟岗子一扔就算了,可是出宫的时候皇后岂有不查的?一看孩子还活着,咱们就瞒不过去了。”

黛玉皱着眉头,道:“有一种药可以使人处于假死状态,可是那种药太伤身子,一个初生的婴儿如何受得了虎狼之药?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来看元妃,那元妃眼泪汪汪,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大姐姐替贾家向你赔罪了。妹妹总算是苦尽甘来,我这一劫怕是熬不过了。”

黛玉笑道:“娘娘洪福齐天,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娘娘比黛玉经见过的多了,岂不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别看前边高山阻路,一切都是幻象。”

太后道:“你看一个十五六的孩子都这么明白,你还执迷不悟吗?虽然你犯了大罪,皇上不是也法外开恩赦了你的罪业吗?”

黛玉安慰道:“就算是事情做的再机密,百密之中也有一疏,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就怕娘娘自己的心先死了,那样才称了人家的意。”

元妃眼睛一亮,喃喃地说:“林妹妹,你真的相信我?”

黛玉笑道:“我又不是你,我信不信不要紧。关键你自己信不信你自己?你要是问心有愧,别人都信你你自己也不信;你要是问心无愧,就算是阎王老子定了你的罪,他也杀不得你的心。保得一口气在胸,不信没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太后道:“你们讲禅吗?怎么叫人听不懂?”

黛玉笑道:“元妃娘娘受了惊吓,多给她讲讲禅,念念经,可以除祟安神,对娘娘玉体有好处。”

太后点头赞叹:“玉儿人不大,说的话句句在理,请高僧给娘娘讲讲经吧。对了,你们贾家不是有一位妙玉,说是讲禅的好手,派人请过来吧。”

没一日,妙玉进宫,来给元妃讲经。元妃每日昏睡,妙玉便和黛玉闲聊,黛玉便把这半年的事都说了,又问:“听说贾府被抄家,可曾波及妙师傅?”

妙玉笑道:“便是出家,也离不了俗世,岂有不波及的?多亏我手里有太后娘娘的懿旨,才幸免遇难。我到狱神庙见了贾宝玉,瘦得不像样子。老太太精神倒好。琏二奶奶身上有人命案,没有见着,不知道好歹。过几日便是马御史是寿辰,听说到时候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要亲自回去,马御史家里现在已经宾客盈门,开始庆贺了。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比贾家几年前迎接元妃省亲更加热闹。”

黛玉含笑不语,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烟云,偏偏能看破的人没有几个。今日要帮助元妃之事却不能瞒着妙玉,因把能说的和妙玉说了几句,道:“妙仙姑要是不愿意管也就罢了。”

妙玉道:“你放心,许昭容接我的时候都说了,我会见机行事。”

皇后和马淑妃也来看过元妃几次,皇后提出元妃精神不佳,是不是找来法师魇禳,太后道:“没事的,我这里干净,经卷也多,又有女菩萨给她讲经,不妨事的。再说她一个罪人,身份不过是个昭容,若不是有了龙种,哪儿配住我这里?还不知足,弄什么法师作法?没的折了福寿!你们姐妹俩好好预备你父亲的寿辰吧,去时候代我问个好,在民间这就是我的亲家翁呢。”

众人说笑一阵子,马家姐妹得意洋洋告辞。

闲话少说,这日清早,元妃阵痛发作,就要临产,恰巧是马家姐妹回娘家拜寿的日子,黛玉暗暗祈祷,但愿孩子早些降生,躲过皇后和淑妃。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着急,孩子一点儿也不急,任元妃痛得死去活来,孩子就是不落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申时时候,皇后和淑妃已经回来了!

马家姐妹来看过元妃,说稳婆不用心,又亲自挑了一名稳婆,黛玉知道,皇后是不放心,她要亲自看着元妃生的是男是女,再做手脚。

时间已经到了酉时,皇后和淑妃依旧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显然是要跟她们耗到底了。黛玉思索片刻,决定要铤而走险,如此这般吩咐许昭容一番。许昭容进去瞧了瞧元妃,出来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元昭容已经昏死过去了,该怎么办?”

黛玉道:“听说妙师傅善会招魂,是不是请她试一试?”

妙玉假装恼怒,瞪了黛玉一眼,道:“贫尼试试吧,林姑娘给我做个护法。请闲人暂退,那屋子里不能有外人。”

稳婆宫女退出,妙玉黛玉翩翩然进去,只听里面喃喃的诵经声,外边每一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只听元妃大叫一声,黛玉出来道:“生了,元昭容娘娘无恙,只是小皇子……生下来就没气儿。”

太后颓然坐在椅子上,半天方颤巍巍拉着马淑妃的手道:“你回去好好保胎。”连进去看一眼都没有,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马皇后和马淑妃相视一笑,进去一看,元妃面如死灰,躺在床上,旁边一个血淋淋的死孩子。马皇后伸手一摸孩子早没气了,她还是不放心,揭开元妃的被子,亲手摸了摸她瘪下去的肚子,问:“孩子怎么血淋淋的?”

稳婆看了看元妃出血的下体,战战兢兢地说:“回娘娘,元昭容是血崩,恐怕有凶险。”

皇后看这位稳婆乃是自己的心腹,因放心的笑道:“原来是这样,传御医,给元昭容看病。”

许昭容要包了死婴儿出宫埋葬,皇后道:“许昭容不用忙活了,一个死孩子,在竹林寺挖个坑埋了就是了。”说罢,方带着妹妹和手下人去了。

众人长出一口气,许昭容喂给元妃一粒丹药,从元妃床下抱出熟睡的婴儿,道:“她们不让我出宫,怎么把孩子送出去?”

黛玉笑道:“我有一个好地方,就是竹林寺。那里不是埋着好几个没见过天日的婴儿吗?人人都忌讳那地方,如今只有探春在里头住着,把孩子交给她,岂不是一件稳妥的事儿?”

许昭容发愁道:“孩子总是要哭要闹的,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黛玉笑道:“宫里不是有猫吗?竹林寺多多养一些猫就是了,猫叫的声音和婴儿啼叫本就相似,那里又供着李贵人的牌位,如今都传言李贵人是猫妖,一见猫聚集在那里越发不敢近前了。就有人听出婴儿的啼哭声,别忘了李贵人也是怀着孩子死的,越发信神信鬼了。”

探春看见妙玉陪着许昭容在竹林寺后院挖坑埋了一个婴儿,却又悄悄把一个孩子递给她,惊疑不定,颤声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许昭容笑道:“贾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们不是皇后的人,你的藏头诗林姑娘已经看出来了,正想办法替你洗脱罪名。这是元妃的儿子,你记住,一定好好养他,有什么急事,你就在竹林寺墙头上插一朵花,我会派人和你联系。”

探春含泪道:“我曾经对不起林姐姐,没想到她还是那样疼我。这孩子是元妃姐姐的,为什么不在凤藻宫抚养,而要送到这里?”

许昭容道:“你知道狸猫换太子的典故吧,今儿咱们就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这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将来会有很多猫在竹林寺墙边出没,你不要怕,它们不会伤你。这个瓶子里的药水,你每日取一滴化匀洒在婴儿身上,会有母猫来依偎,你就让孩子吸食猫奶即可。切忌,这药水宁可少,不可多,否则猫会伤人,明白吗?这宫里能救你的,只有林姑娘和我,只要是我们以外的人进来,你一定记住把婴儿藏好。这里是一堵夹壁,可以把孩子藏进去。我走了。记住,有事在墙上放一朵花。”

探春拿着那瓶子药水,聪明如她,早猜出来前几日害自己被猫攻击的就是这东西,真想一把摔了它。转念一想,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活下来,把皇子带好,守得云开见日月,为自己和元妃姐姐洗刷冤屈。

许昭容不敢多呆,带着妙玉匆匆离去,探春暗暗叫苦。在宫里服苦役已经半年,她学会了做家务料理生活,可是毕竟做惯了千金小姐,她每日生火做饭舂米采葵打水洗濯,自己照顾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如今冷不丁塞给她一个软软的又哭又闹的小娃娃,她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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