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出去看自家的铺子,没想到北太妃正好前来看她,贾母一遍遍着人到拢翠庵去问。黛玉慌忙回潇湘馆换了衣服往前边去,迎头正遇见鸳鸯来接她。
众人来到贾母正房,果然贾母正陪着北太妃聊天。太妃一见黛玉进来,不容见礼,早一把抱住,道:“孩子,可想死我了。前些时候你泠姐姐不回来,家里只剩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偏偏你又不去看我,上次派人来请,你也不去。怎么,厌着我老婆子了?”
黛玉笑道:“娘娘这话可是冤枉黛玉了。黛玉的病是娘娘给看好的,平时又对黛玉爱护有加,黛玉虽是草木之人,也知道感恩戴德。上次实在是有事耽搁了。今儿去拢翠庵里念念经卷,不想又劳太妃久等,实在是过意不去。”
太妃笑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不过逗你笑一笑罢了。我听说过妙玉的大名,只未见其人。都说她为人孤僻,不合时宜,纵然王侯也不入她目。原来她推重你。也难怪,你这么个轻灵超逸之人,毕竟不是常人能比的。”
黛玉道:“太妃谬夸赞了,黛玉虽然没出过门,不认得外人。然只论家里这几个姐妹,个个皆比黛玉强之百倍。何况天外有天,外头更有不计其数的琼闺秀玉,其钟灵毓秀,可想而知。别的不说,单说聆音郡主,英姿飒爽,蕙质兰心。武能提刀跨马,上阵杀敌,文能抚琴聆音,一学就会。黛玉望尘莫及。”
太妃原总以为水泠只会耍枪弄棒,不懂琴棋书画,后来在黛玉的指点下,几天竟然学会一些曲子,私下也为女儿得意。黛玉这一番话说的太妃心里熨熨贴贴,十分受用。对贾母笑道:“老太君好福气,身边有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外孙女,天天陪着老太君说说笑笑,有什么愁解不开的?”
贾母呵呵笑道:“太妃偏疼了她了。我这个外孙女原也招人疼,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既得了太妃青目,也是她的福气。”
又见探春惜春姐妹在一边,道:“三姑娘,四姑娘也不坏,再想不到这里和南王府结了亲。前儿我还和南安太妃说笑话,怪不得她每次只要一来尊府,必叫姑娘们出来见见,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老太君现在只剩下林姑娘和四姑娘了,可要把她们藏好了,省得再有人不怀好意。”
一番话说的三个姑娘红了脸,众人都笑了,明知道南北两个太妃好的像亲姐妹,说起话来什么顾忌也没有。
太妃又对黛玉道:“才和你外祖母说过了,接你过府玩两天。你泠姐姐总算是回来了,一进家就说很想你。这回不该让我空车而归吧。”
黛玉道:“太妃想念黛玉,随便打发一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黛玉敢不从命?何况是郡主回来了,黛玉自当拜访。”
太妃笑道:“在我的眼里,林姑娘可是个贵客,怠慢不得。你跟我住几天散散心,想家了我亲自送姑娘回来,好不好?”
这里说着话,紫鹃已经将黛玉物品收拾妥当,跟随姑娘出门。
水泠黑了,也瘦了,却更加精明干练。姐妹相见,感慨万分。黛玉道:“姐姐怎么突然就这么走了,别说太妃担心,就是妹妹,也为你提心吊胆。”
水泠笑道:“怕什么?有这会子怕的,当初你为什么还给我读《姽婳词》、《木兰词》?要不是妹妹鼓励,我哪有胆量离家出走?”
黛玉一听,吓了一跳,慌忙辩解道:“天地良心,我绝没有此意的。我只是读着玩玩的,怎么敢怂恿姐姐上战场呢?只想一想就够我怕的了。”
水泠顽皮地一笑,道:“看把你吓得,我是自己想去的,没有赖你。”
黛玉非常好奇,拉着水泠要她讲讲打仗的事。水泠道:“也没什么好讲的。倒是你,怎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贾宝玉不是和妹妹定亲了吗?怎么会娶了他的姨表姐?我看到母亲的信,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妹妹怎么哭呢。现在看妹妹气色还行,我才放下心。原本我就觉得贾宝玉配不上妹妹,离了他,咱们找一个更好的。”
黛玉听她不避嫌疑,什么话都说得出,待要恼她,知道她并无恶意,只是性子忒耿直了些。因笑道:“实在没有什么。原是他们听错了,告诉了我一个谎信儿。实际原本就是宝哥哥和宝姐姐两人定的亲,没我什么事儿。姐姐就不要再问了,说的多了,好像是黛玉自作多情似的。”
水泠性子虽然急躁,却也粗中有细,见黛玉不愿意提起,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待到没人时候,悄悄将雪雁叫道太妃屋里,细细查问。雪雁天真烂漫,又是忠心护主,常常替姑娘忿忿不平,便一五一十全说了。
太妃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叹道:“原来如此,这贾府人也忒无情了。你们知道他们选薛姑娘的原因吗?贾政的夫人也许是为了选一个和她自己更近的人,老太太却定然不是那样。贾府现亏了国库三十万的银子,现在边境兴起刀兵,饷银吃紧,皇上下令清查亏空。贾老太太一定是嫌林姑娘无依无靠,没有家底,想着由皇商薛家替他们还银子。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的。”
水泠早气得柳眉倒竖,咬牙骂道:“不管是为什么,凭什么他们定亲要打着林妹妹的幌子?林妹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怎能不伤心?他们还敢说三道四,害得妹妹差点就……我去找他们家算帐!”
太妃忙喝住她:“你还嫌不乱?你去闹什么?想叫他们把你妹妹接进门,和薛宝钗共侍一夫?就他们家的那个宝玉,没的委屈了你妹妹!”
水泠忽然想起一事,扑哧笑道:“这下子好了,妈既然这么喜欢妹妹,就把她娶进来当儿媳妇呗。不是我吹嘘自己的哥哥,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和妹妹正好是一对儿。咱们明儿就到贾府说一声,妹妹就不用回去了,直接就是咱们家的人了。”
太妃听她一番话,大大的不通情理,真真好笑,瞪了她一眼道:“就是你愿意,也要看你哥哥的意思,你哥哥的脾气你是没有领教过吗?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牛性得很。还有,你林妹妹是什么想法?才和贾宝玉分开,她心里正难受,怎么会愿意这时候谈起婚事?就是他们都愿意,也要请人作冰,三媒六聘,问名、纳采、换书,林姑娘的亲人长辈同意了,才可以娶她进门。依你那样,那不是娶妻,竟是比纳妾还不如!快不要说了,一个大姑娘什么都不懂,不怕人笑话。”
水泠嘻嘻笑道:“我哥哥铁定愿意,我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要是,现在就到贾府求亲了。”
太妃笑道:“你这么疯疯癫癫的,倒不要把人家吓死!哪里还敢把女儿许给你?快歇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