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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纸飞机,飞哪里(1)

阳光如碎米般从窗外跳进来,把课桌镀上一层绮丽的橘红色柠檬黄。课桌前的阮凌瑶忽然感觉心口被什么给拨动了一下,近乎下意识地把视线从物理书上移开,轻缓地向走廊的方向转过头去。一双清澈的杏仁眼不敢确信般越睁越大。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走廊向教室门口的方向走过去,脸侧那道流畅又好看的弧线分明属于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恍惚间,阮凌瑶甚至有些慌张,她甚至以为是自己藏在心里面的形象溜了出来,使,或是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

直到教室门被推开。

直到他随着班主任出现在了教室讲台。

阮凌瑶的眼睛在刹那间瞪直,是他,竟真是他——林韦诺!

身体里的惊喜被逐渐加剧的心跳给揉碎,又随着血流一并涌向脸颊。可这躁动的情绪并没有维持两秒,阮凌瑶强力压回自己的情绪,她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很多事情不是她不愿意去想,而是早在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她就已经丧失了思考它的能力。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的,距离开学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了,可没想最终他还是来了。

既然这样,那就当做从来不曾认识吧,这样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方法。

等阮凌瑶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已是一片澄清。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第一次贴切的发现其实假装并不难,它甚至连学都不用,咬紧牙关,连疼痛都能转成微笑。

林韦诺在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那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目光在新班级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正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宽松校服的女孩子身上。林韦诺呆愣了两秒,嘴角若有似无的扯动了一下,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失望。

教室里很热,屋顶上两把简陋的风扇正吃力地转着。身边的老师正喋喋不休的给班里的同学做新同学的介绍,林韦诺却未认真听进一句,只是偶尔能听见教室里不断响起的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这一切林韦诺都不曾理会,他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低着头的女生。也不知道为何,对于她,他甚是好奇。可能是因为在这九月的天气里,班上的同学们几乎都穿着短袖,唯独那个女生穿着宽松的长袖校服的原因。

林韦诺的目光一直在那宽松的校服上打转,与其说研究不如说他只是找到了某件有趣的事情在打发时间。

那里是?

林韦诺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他本是想看看女孩究竟长什么样子,却不想目光才刚移到领口的时候便停住了。林韦诺自认为自己的眼力很好,再加上视力记忆力也都还不错,因此尽管是一个衣领的花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玛尼”的一款简洁的V领米色连衣裙,彰显优雅与高贵。林韦诺还清楚的记得,在他家经济状况没出现问题前,妈妈在折扣店买过这款,当时妈妈忘记带钱包,他送钱包时无意听见那连衣裙的折扣价是两千多块。

为何要把那样漂亮的衣服藏在校服里?

林韦诺很是不解,一个大众人的正常思维,应该是炫耀而不是掩藏。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于是,他的目光往上走……

柔顺的齐肩长发散落着挡住多半张脸蛋,但只从方才她微微抬眼的一瞬间,以及那露在外面的削尖下颚,林韦诺就已经完全认出了她。

阮凌瑶,竟真的是她。林韦诺的心咯噔一声响,先前抱着的玩耍打量的趣味心情在瞬间打散,他的背脊僵直,如果不是身边还有着喋喋不休的老师,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实在是不容他放肆,他真想立刻冲上前去。

阮凌瑶正好也在这时抬起了头,四目相对,她那清澈到近似乎陌生的眸子,让林韦诺的大脑有数秒的空白。

他看见她缓慢的转过眼,跟身旁的同桌低语言笑,她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林韦诺的心没由来的一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竟这般对他?

不管如何,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再抬起头看他一眼。

因为整间教室只剩一个空位,林韦诺顺理成章的被安排和一个绰号叫蝎子的男生坐在一起。

刚一坐下身,理着毛寸的小个子同桌就笑着自我介绍,“哈喽,我叫顾向晨,大家都叫我蝎子。”

林韦诺刚要应话,就闻到了隐约的恶臭味儿,低头一看,原来他这边的桌膛里正塞着几双脏兮兮的球鞋。对于这种状况,蝎子虽然很无奈却又不知怎么做为好,只能满含歉意地说了句:“不是我的。”随后焦灼地挪动着屁股,试探性地向教室后面歪头看去。

班主任在前排一个瘦瘦的女生耳边叮嘱两句自习纪律后便出了门。林韦诺把书包放在课桌上,撕了两张笔记本垫在地面上,把桌膛里面的球鞋拿出来先放到上面。

与此同时,教室最后排一个黄毛大个子男生向旁边的胖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向教室外警惕地看了一眼后,起身向林韦诺这边晃了过来。还没等林韦诺有所反应,胖子便“啪”的一声拍着课桌凶道:“喂!新来的,谁让你把我的鞋扔地上的。”另一个黄毛则抓起林韦诺刚掏出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向蝎子的脑袋砸过去,嘴里骂道:“死蝎子,你他妈的往后看什么看。”蝎子连声也没有吭,脸上反倒陪着笑,张了两下嘴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林韦诺向来不屈从于这种蛮横,怒着眼便笔直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睛朝那两人看去,如果是熟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爆发怒气的前兆。三人六只眼睛瞪成一团,那个黄毛大个子先沉不住气,刚举着手指指着林韦诺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一个女生打断了。

那的女生的声音有些大,整间教室本就极其安静,大多的同学也早已经放下书本向那热闹的源头看去,新同学和班上的“刺头”杠上了。

林韦诺转头朝着声源看去,整个教室的人都是规矩的坐在座位上,除了他们三个外,就只有那个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女生了。林韦诺还清楚的记得她是先前班主任离开教室前在她耳边叮嘱过的女生。而那两个黄毛的家伙似乎很给那女生面子,脑袋一转轻哼一声,但并没有拿鞋,而是蹿到门口向走廊里看了看就溜了出去。临出门前,黄毛嘴里理直气壮地吩咐着,“蝎子,鞋给我送座位上。”蝎子虽然嘴里暗骂了句,还是起身把球鞋捡起来送了过去。

那个纤瘦女生走到一半又转了回去,洗了一个湿抹布过来帮林韦诺擦桌子,凑在跟前低声对他说:“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没人稀罕搭理那俩臭鱼,少搭理他们就是了。”

林韦诺上前打算去接那女生手里的湿布,一边伸手一边说:“谢谢,还是我来吧。”

那女生却半点没给他的意思,三两下便擦干净了桌子,“行了,你坐吧。”说完便转身要走,可刚转过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调转了回来,对着林韦诺说:“对了,我叫苏曼妮,是这个班的班长,你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我。”

好不容易熬到下自习,铃声一响,林韦诺就迫不及待的来到阮凌瑶面前。可阮凌瑶像是事先便知道他的动作,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走出了教室。

林韦诺本想追上前去,却又看见阮凌瑶的裤子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他更加可以确定,阮凌瑶校服里面穿的就是昂贵的连衣裙。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林韦诺还是没打算追问,他本以为阮凌瑶不好意思在教室和他讲话,而是要到外面和他聊天。但一连两节下课铃声刚一响过,阮凌瑶都是快步走出教室后立即钻进女厕所,直到上课铃声响后才回来,连看也不看林韦诺一眼。林韦诺喊她也装作没听见,偷偷夹在她课本里的纸条也被她攒成纸团丢掉。

林韦诺不明白为何阮凌瑶要装作和自己毫不相识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短短两个月时间,阮凌瑶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比起两个月前对他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林韦诺能想到的,这一切都只是因自己两个月前的“爽约”造成——

林韦诺和阮凌瑶的结识,要从半年前说起。

林韦诺家本来是做航空模具生意的,收入不菲。因此他便一直处于非常优渥的生活状态下长大的,因为他从小就对天文知识感兴趣,爸爸在他十三岁生日时送了他一架价值三万多元的天文望远镜,他甚是喜欢,而他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也根本不用自己操心,总会有人为他打理的服服帖帖。

正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林韦诺便是一下子尝试到了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他的爸爸是一个极其重视感情的人,为了帮朋友,不惜以中间人身份牵涉进一笔大额借款债务,最终不得不卖掉公司和别墅还债。一瞬间家徒四壁,除了那个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什么也没留下。原本林韦诺是打算把那天文望远镜一起卖了还债的,可是父亲却死活不答应。林父常对林韦诺说:“就算我再穷再苦,也不能折断了你施展才华的羽翼。”林韦诺呕不过,只得把望远镜留了下来,同父母一起搬到了经济欠发达的城北平民区暂时安顿下来。

家里发生了变动,林韦诺不得不离开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们,离开一直就读的学校,离开呆了几年的“青少年天文研究社”,原本那条件殷实的世界一下被被剥离掉了,以前的一切和他再没有关系了。尽管这样,他仍然感激,至少他的父母是平安的,至少他们还能一家人在一起。

林韦诺从小就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孩子,这样的变故除了最初的不适应外也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不便。只是每次看着愁容满面的父母却要在自己面前假装微笑时,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有一些小小的埋怨。埋怨自己为何正处在这青黄不接的年纪,半点帮不上忙。因此他想要赶快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这个想法没有一次比此刻更强烈。

对于这个新家,林韦诺谈不上喜欢,但却也并不讨厌。他总是试图笑着跟自己说:其实换一个环境挺好的,这样至少能让他体会不同的生活,让他更加珍惜有家人在身边的幸福。

这城北旧房子的平民区里有一个很小的弄堂,听说那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弄堂很小,林韦诺却格外的喜欢。尤其是小弄堂外那条长长的巷子两旁种着几株紫蝉花,绿色的藤蔓几乎遮盖住了一整面用青砖砌成的墙面。林韦诺搬过来的时候正是那紫蝉花开花的季节,一朵朵粉紫色的花朵娇艳欲滴的煞是好看。每当有清风拂过,老远便能闻到紫蝉花淡淡的花香。

林韦诺记得有一次,自己路过那条巷子,刚好看见那粉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有些花朵已经过了盛开期,在微风的吹拂下,花瓣随风飘落。远远看去一整条巷子就像是下起了一场漂亮的花瓣雨,让人如同置身于梦中。

因为搬了家,林韦诺原本的一些课外补习、特长培养也都放下了,没有那些繁重的学习,反而他的空闲时间越发的多了起来。想来没事,便把自己荒废已久的画画事业给重新捡了起来。

自从看了那场花瓣雨,林韦诺便势必要把那样的场景画下来,因此去弄堂及巷子的时间也越发的多了起来。而他便是在那里遇见阮凌瑶的——

林韦诺还清晰的记得,那天下午的天气格外的好,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林韦诺就是因为好奇这漂亮得有些刺眼的晚霞,同那巷子两边的墙壁上盘碗着的紫蝉花相互映衬下,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美景而兴匆匆的跑去的。他用胳膊夹着画夹去那条巷子,刚刚走到巷子前段就目睹了一场斗殴。

打架的是一群12岁左右的男孩,其中一个比较瘦小,刚好被另外三个男孩围堵着。林韦诺本不想管这事,他本以为那几个男生看见有人来了便会散去,可没想那几个男孩不仅没有散去,还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如果真要说他的出现是有作用的话,那便是加速了三个男孩对那个瘦小男孩的群攻。林韦诺眼见那个小男生一步步的向后退,眼神还时不时的飘向他站的位置。他的瞳孔里写满了害怕与求救,就算他是个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着那样无助的眼神,都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的上前去制止了这一切。

可带头的那个男生却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嚷着:“你TM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别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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