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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何说起

在感情还能够感人的时代

为什么有情人,还在颠沛流离

谁辜负过自己,说不上可惜

谁被世道放逐,身不由己

谁曾朝不保夕,才会死心不息

才舍得万死不辞,说我可以

鸿爪踏雪泥,还是来得及

对重遇的人说,原来你也在这里

——陈奕迅·《从何说起》

赶到和程家言约定的地方,盛年看了看表,时间正正好。

N市的十月依旧是酷暑难耐,秋老虎的来袭令人感觉不到一丝入秋的凉爽。路边的梧桐叶早已由葱绿转变为深墨绿,懒懒地耷拉着。

这条路是旧楼遗址,飞檐峭壁的石柱牌坊门之后,蜿蜒着一座座旧时的小洋楼。灰白色的罗马柱,天使雕花的墙壁,或是曾经门红窗绿的十里洋场,都静静地沐浴在下午明媚的阳光下。

而程家言,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起,也静静地沐浴在那样的日光疏影底。他斜倚在车门边,左腿交叉在右腿前面,却显得双腿格外修长。一手托着PDA,一手翻查,长身玉立于棱棱午曦之中。

和单姗一块儿呆久了,盛年见过不少男子穿纪梵希的衣服,从来都是他们为衣服所驾驭,却是头一回看到一个男子能光华流淌到让纪梵希隐去耀眼成为陪衬。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盛年忽然觉得,不远处的程家言,似乎透着一股寂寞。

她慢慢走过去,在距离他还有一两米的时候,似乎感应到盛年,程家言缓缓抬头。看见她,他笑着微微颔首,收起PDA:“来了?”

盛年走近,亦是浅浅一笑:“你到早了。”

她不说自己迟来,却说是他早到,程家言有一瞬间的讶怔,随后眉目带笑:“确实,顾康不知跑哪里去骗小妹妹了,一个人在宾馆里很无趣,不如早些来等你。”顾康,大概就是那晚在PUB里看到的同他一起的男子吧。

这是盛年头一回细看程家言的眼角眉梢。眉色正好,一双睫毛卷翘的桃花眼狭长斜勾,高挺的鼻梁下,线条完美的薄唇轻轻斜挑,正挂着一抹笑。

之前,没有见到他这么多的笑容过。似乎每次见到他,他的神色都是淡淡漠然的,今天却是个例外。

盛年看看不远处的旧楼路,说:“既然答应了做你半天的导游,去那里看看?”他自然说好。

程家言放好东西锁起车,弯腰后直起身那一刹,嘴唇擦过也正微微欠身的盛年额顶的发丝,秋天的干燥让静电的声音格外清晰。

盛年飞快地看了他一下,便垂下眼帘。然而程家言站直身之后,踩在台阶上的盛年却恰好和他的耳垂齐平。靠得那样近,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他温热的呼吸喷洒。

面上微红,盛年不漏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看向他,说:“车锁好了吗?好了便走吧。”说罢,不待他回答她就转身举步。

一阵风吹过来,吹扬了她披散着的长发,翩跹了她淡藕色的裙裾。

程家言看着盛年因风而显得略微单薄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那双桃花眼的眼角也愈加的斜飞上翘。顿了几秒后,他大步追上去。

这条路可是算得上是N市的特色。一整条保存完好的民国旧宅,上下两层的小洋楼乳色依旧,有的甚至还带着大大的院子,庭院里的树木枝繁叶茂,草坪绿油如茵,不知名的小花在阳光下绽放蓓蕾。

一栋栋楼的历史她都如数家珍,一一讲给他听。走了很久之后他问她:“这里你来过很多次了吗?”

她点头,双眼似乎都被点亮了:“对啊,经常会拉着单姗——就是你上次在PUB里见到的那个女生,拖着她一起来这里晒晒太阳。”她说着微微仰头,深呼吸这里绿树环绕中清新的空气,脸上的笑容浅而明亮。

他神色起初未变,良久之后,牵唇道:“走了这么久也累了,请你喝东西吧!”

她初始有些犹豫:“还是我请你吧,上次若不是你替我们解围……”

他却悠悠打断她,明明听起来淡而客气的语气,不知为何竟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牺牲你半日的时间,自然我请。”

暑气依旧的下午,没什么比一听晶晶亮的冰冻雪碧更透心凉了。盛年咬着吸管,站在空旷的马路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雪碧。

大片猛烈的阳光已经晒得盛年胳膊微红,程家言蹙了蹙眉,之后不动声色地说道:“那边好像有个公园,我们去那里休息一阵子?”

她随随意意地扫了不远处树木阴翳的公园,边吸雪碧边含糊地“唔”了一声。

公园里似乎聚集了一大群人,盛年开始不甚在意,直到忽然有两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女生走过来,手里一大摞的海报,一边欠身递过来海报,一边笑容可掬地说道:“两位要不要参加我们正在举办的‘情侣大考验’活动?奖品很丰盛哦!”

盛年一愣,微微窘迫地正打算说“我们不是情侣”,却听身旁程家言已经先一步开口,低沉而醇厚,又似乎含着笑:“是么,什么奖品?”

两个女生见宣传有效,更是极力地游说道:“一等奖是一对情侣手表外加一对情侣抱枕,二等奖是一对情侣杯,三等奖虽然只是每人一份棉花糖,但口口甜蜜呀!”

她们越是游说得厉害盛年就越是窘迫,然而程家言丝毫不觉不自在,兴趣盎然地接着问下去:“比赛规则呢?”其中一个女生热情地解说道:“其实很简单的,一共要两人通力合作过好几道关,根据所花时间的长短来评奖。”

眼看他兴致渐长,盛年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扯扯他的衣角,凑近程家言耳边几乎是咬着牙齿发声:“喂喂,你不会想要参加吧?”

程家言低头随意地挽了挽衬衫袖口,复而抬头,桃花眼含笑,对那两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女生说:“我女朋友比较害羞。”

此话一出,那两个女生笑得一副“我了解”的意思,而盛年则是又窘迫又不可置信,一把拽过程家言的手臂,压低声音惊诧道:“程家言!程家言你疯啦?我们又不是情侣,参加什么比赛!”

他理好袖口,微微侧头,几乎面贴着她的面。那双眼角斜勾的桃花眼就这么兀地放大在她眼前,猝不及防之下眼前其他都消失不见,只余他黑白分明中含着晶亮笑意的瞳仁。

程家言就这么注视着盛年,呼吸轻而温热地喷洒在她颊边。周身都是程家言的气息,甚至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那个时候盛年以为是香水的味道,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剃须水的清爽。

只是这么看着他,盛年早已脸红,浑身僵硬到几乎动都不能动。说不出是羞赧还是窘然,盛年结结巴巴:“干……干什么……本来我们就不是……”

她还未说完,他已接声,虽轻却极清楚,说话间带出的气息酥酥麻麻,令她不由地缩了缩:“不觉得会很有意思么?Besides,it's just a game.”

他说那句“Besides”的时候,极慢,尾音拖得极长,因而温热的气息再一次愈加地喷洒在她的睫毛间,痒得她羽睫不住轻颤,如同深秋里瑟瑟的蝴蝶。

盛年怔忪了几秒,片刻后反应过来,羞窘地伸手欲一把推开他。然而他却仿佛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反而顺势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斯文而笑地朝仍站在一旁捂嘴偷笑的两个女生说:“这个比赛我们参加,需要填写什么资料吗?”

“不用不用,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其中一个女生忙摆手,笑得很暧昧,“看你们感情这么好,一定能拿第一!”

事已至此,盛年纵使再不愿也无济于事,只好半推半就中缩躲在程家言身后来到了活动举办的场地。已经有十几对情侣正在一旁候着,一对对都如胶似漆,只有盛年和程家言尴尴尬尬地干站着。至少,盛年是这么觉得的。

计时器一按,所有跃跃欲试的“参赛员”都手忙脚乱地跑起来——第一个项目是两人三腿跑。计时之前,程家言和盛年的腿自然都被绑在了一起。要这样一起走的路很长,足足绕着花圃一百米。

盛年以前高中时也曾和其他女生一起“两人三腿”过,但权当游戏,从未认真进行过比赛。之前虽说是极不情愿参与这个活动的,但既已是箭在弦上,又或许沾染了周围情侣的气氛,心里不由有点紧张。程家言看了正在咬唇的盛年一眼,低低道:“把手给我。”

她茫然回头看他,他向她伸出了左手。见她似乎不明白,他笑笑,又说了一遍:“把手给我,这样走的时候步伐频率才会尽量一致。”盛年“哦”了一声,头脑里还是一片茫然地将自己的左手递给程家言。

她的手很小,缓缓地放进他摊向上的大掌里。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等待她的柔荑。指尖触到他手掌的那一刹,神使鬼差般地,盛年竟惶然抬头,一举目便看见程家言近在跟前的脸。

那样含笑而醉人的桃花眼,恍惚之中盛年忽然想起前几天自己刚看的外国电影。当电影最后女主角穿着洁白如雪的婚纱将自己的手递给男主角时,那位男主角似乎也是程家言现在这般的模样——专注眼眸,眸中含笑,笑不醉人人自醉。

不远处突然传来刺耳急促的一声“哔”,猛吓一跳,盛年这才从刚刚的那场恍惚中缓过神来,慌忙回转过头,双颊却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而红得更加厉害,彤彤的色彩,极好看。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程家言的眼中。桃花眼里似乎又多了几丝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道:“是不是晒太久了,你看你,脸红得这么厉害。”

盛年眼神闪烁,讷讷应道:“唔……”说着抬起右手在脸颊旁猛力地扇了扇风,“今天确实挺热的。”

不远处又是一声“哔”,只听一道从扩音喇叭里传来的男声响起:“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比赛开始得这样突然,不容盛年再纠结自己刚才的失常,下意识中她已经紧紧地交握住程家言的大掌,全力地配合他的步伐,也全心地信赖他——程家言自然没有让她失望。

盛年走在左边,因为担心自己的步子会不会太小而时快时慢,程家言及时唤住她:“别急,慢慢来,听我喊一、二、一。”听着他低低的口号声,她忽然心里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仍旧因为比赛而兴奋激动,却不再有先前的慌乱无措。

终于,在这样磕磕绊绊而又努力保持速度的状况下,他们以第二的成绩到达了终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盛年却忍不住露齿笑了。大学之后就不曾再参加过这样的体育活动,一瞬间有种回到中学时代的感觉,又有种酣畅淋漓的开怀。

盛年俯身撑住双腿,笑中带着喘气问:“看不出来……你对这个还挺有经验的?”

程家言轻轻拍着盛年的后背帮她顺气,眼角挑动:“从来都没有我不拿手的体育项目,哪怕是两人三腿。”

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渐渐久了,又也许是刚刚的小小比赛成为了一个热身,盛年慢慢放开了许多,胳膊肘顶了顶程家言的腰,大笑道:“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啊,大言不惭!”

程家言扬眉:“不信?以后你慢慢就会信的。”

听到“以后”这两个字,盛年心里忽然微微触动了一下。然而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垂下了眼睑,之后又飞快地抬头:“好了,我们也该去准备下一项比赛了。”

盛年说着便直起身,刚刚迈出半步,这才想起还不曾将绑住她和程家言的绳子解开,慌忙中虽然赶紧顿住脚步却还是迟了,一个踉跄,眼看自己就要跟草地来一次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电光石火间,似乎有属于掌心暖热的温度沁入她的臂膀。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仅仅在几秒钟之内,但是于盛年而言,从程家言旋身抱住自己到两人一起滚落草坪,这之中的一切动作都仿佛被慢镜头无限放大,措手不及的惊慌里却又让她记得那样丝丝入扣:他掌心的温度,他喷洒的呼吸,他近在咫尺的睫毛,似乎刹那铺天盖地里全都是跟他有关的印记。

跌躺下去的时候他左她右,面对着面,程家言的额发就抵着她的额发,于是盛年眼前的世界缩小到只看见他放大而清晰的眼角眉梢,眸中的笑意那样明显,似乎带着桃花盛开的香气和润露。

盛年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男子这么接近过,一瞬间,不知究竟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被程家言的桃花眼慑住了心魄,她竟然忘记了如何动弹起身,只是这么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侧头注视着同样目不转睛的程家言。

下午金色的阳光洒落满地,也明亮了程家言的侧脸。

这般近的距离,盛年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子的皮肤也可以好到连一个毛孔都寻不见,睫毛也可以如此长而卷翘。

盛年怔忪失神的表情令程家言不由弯唇,桃花眼下眸色变换,声音含笑而略带慵懒:“盛小姐,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晒太阳的话我自然不介意。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先解决了腿上的绳子?”

猛然回神,一阵愈加的窘迫让盛年一骨碌爬起身来,飞快地解开绳子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草碎,盛年有些支吾地低低说:“我们赶紧过去前面吧。”也不待程家言的反应,便自己一个人低头快步而行。

程家言缓缓坐直,微微带笑的眉眼一直都没有从盛年身上移开过。看着她窘迫地快步,程家言掸了掸手上的灰尘,却兀自笑了。

那抹因风而微微翩跹的裙裾,是他见过最亮丽的风景。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两人终于以暂居第三的成绩进入最后的比赛:咬苹果。盛年一路玩过来只觉得好笑,这些项目分明都是《快乐大本营》里“60秒不NG”的山寨版,咬苹果也不例外,情侣间只有同时将苹果咬住才算成功,至于名次先后自然是根据所费时长来定。除却总需要和程家言有亲密的接触之外,盛年还是很乐在其中的。

程家言和盛年同时将手背在身后,苹果则用细线悬在两人跟前。在听到前方一阵急促的哨音后,台上的三对人都立刻微微俯下身“奋力”起来。起初,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动作并不同时,苹果一直左右摇摆就是咬不住。

程家言喊住她:“盛年,听我喊‘一二三’然后同时咬住它。”他的视线认真而专注,让盛年莫名地就升出信任,点点头应答。

果然奏效,在盛年发现自己和程家言居然真的同时咬住苹果的那一刹,心里的欢欣雀跃让她差点因为想大声欢呼而松口。幸好,程家言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盛年的理智这才赶紧回笼。

主持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成功,于是便听前头响起一道激情洋溢的扩音:“各位,我们今天的冠军已经产生了!让我们一起来恭喜程先生和盛小姐!”

这是比咬苹果成功更让盛年意外而雀跃的事——他们这对假情侣居然赢得了这次的‘情侣大考验’的第一名!

盛年惊讶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喜上眉梢:“程家言,我们居然是冠军哎!”她的每一寸情绪都早已被他收入眼中,扬了扬眉说:“是啊,之前那位工作人员不是已经预言过了么?”

头一回参加这样的活动,又夺了冠,盛年此刻心里如同鼓噪的风帆一般欢愉,连带着同程家言说话时也愈加随意自如起来。横扫了他一眼,她笑着仰脸:“之前那分明是人家宣传的说辞而已,你还当真?”

她不知道,在他眼里,刚刚她那一扫一笑,仿若娇嗔。

很快,另外两对也分出了胜负,接下来便是颁发奖品的环节了。原本盛年正欲跨出步伐上前,却被身后的程家言一把攥住手臂。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将攥住她手臂的大掌慢慢下滑,一直滑到她的柔荑,然后轻轻握住。

盛年一怔,下意识想要挣脱开。然而程家言仿佛预料到了她的动作,还未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便紧握她的手先一步迈开而行。既然挣脱不了,盛年低下头跟在他身后,但于旁人看来却是男俊女羞,只听得台下一阵阵起哄的笑声。

原以为只需领奖就好,哪料,台下的起哄声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竟一起高呼“接吻!接吻!”起来。盛年又错愕又窘迫,一张脸涨得通红直摇头。兴许是气氛太好,主持人自然是站在观众这边,也跟着打趣道:“服务大众嘛,你们就顺应一下民心怎么样?”

盛年紧张地盯着程家言直摇头:“程家言……这个,这个不可以……”程家言的扫了眼明显气氛高涨的台下,轻声道:“看这架势……盛年,就亲一下你的额头,行么?”

台下的架势盛年自然也晓得,听程家言这般说,想了想之后似乎痛下决心:“好吧,那就额头……”又瞪眼,“只是额头哦!”

被她的警戒模样逗笑,程家言的桃花眼里满是点点神彩。一手拥住她的肩,一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低下头,他在她额间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盛年的脸早已红彤得不能再深了。

以为风波已过,谁知台下的观众却一点都不买账:“这不算!这哪里是接吻呀!”“就是就是,我们要看真正的接吻!”

“接吻!接吻!”

台下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盛年早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刚欲豁出去直接奔下台,忽然双肩再次被人一把揽住。她茫然回头,只听到一道声音低低地说:“盛情难却,委屈你一下。”

她轻“啊”了一声——

然而未待音落,已被吞没在了他柔软而温暖的唇间。

这是夏日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阳光逐渐西斜,光影交错的橙色逆光下,黑色衬衫和淡藕裙裾仿佛也融为了一体。

盛年瞪大了眼,因为这令她措手不及又欺身而落的吻。程家言明明只是蜻蜓点水地啄了她的唇一下后就即刻离身,而莫大的意外和震惊却让盛年觉得这一吻似乎久得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接下来再发生了什么盛年完全没有印象,刚刚那个预料之外的吻仿佛吸走了她全部的意识和感官。巨大的震惊让她既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也不知究竟该怒该喜——怒的是他的不守信用,喜的,却是自己居然没有因为他的冒犯而有丝毫的不快。

回过神来的时候,盛年发现自己正抱着情侣抱枕的其中一只坐在程家言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手腕上居然也已经戴了一只情侣表。

“终于回魂了?”这是程家言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盛年转头,薄怒占了上风:“程家言,你这人不守信用!”

他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倒是点点头:“对不起,刚刚确实是我冒犯了,如果你因此怨怒于我,我认错。”

这般的坦诚却让她反而怔忪了,愣了好几秒,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虽然确实唐突了她,但一直以来他都坦坦荡荡,跟他呆在一起的这个下午也让她笑得很开怀。

思及此,盛年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缓下来,但到底无法再像先前那样自如,低低道:“算了,我已经当了你一下午的向导,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着就要打开车门。

他却再一次地握住她的胳膊,她转头看他。

也许是被盛年的低沉情绪所影响,程家言的面容似乎也敛了起来。他注视着她几秒,然后说:“给我一次弥补错误的机会,让我送你回学校。”

她本想拒绝,然而他的眼神太过真挚,最终,盛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路无言,到达F大的时候已是微微的黄昏。

解开安全带,盛年说了句“谢谢”便打开车门。刚下车,程家言喊住她:“盛年,你要不要带一只抱枕走?”

微微一笑,盛年挥挥手:“不了,再见。”

她就这么利落地转身而去,程家言看着后视镜里盛年越行越远的背影,桃花眼里一时神色莫测。

他忽然想起下午工作人员说的话,说他们的默契那么好。

是啊,若非默契好,怎会赢得第一?

只是旁人都不知道,他和她,其实只是有过三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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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