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成是死定了。活也一辈子得蹲在监狱里。周王村里的人都这么说。
自从周小成被抓走以后，村里就老有人在周户家的门口扎堆，他们有的抽着烟，有的端着饭碗，不是打探着里面的动静，就是抬着关于周户家的闲杠。有人推测周户这一家子是要花雀雀乱飞了。有人说石柳柳肯定是要进城嫁人，说年轻轻的哪会在周王村里守活寡。有人说石柳柳会留下来养儿子，养大儿子会有好日子过。也有人推测说石柳柳长得漂亮，肯定会找法官活动，让周小成死刑改成活刑，过几年放回来也难说。这时大伙儿给一个又穷又丑的老光棍出主意，说：“周小成果真吃了枪子儿的话，你就把石柳柳连母带羔一起牵过来咋样？”老光棍竟然说不干，说无论如何都不干。他指着旁边一只被一群公鸡追得团团转的母鸡说：“看，最好看的鸡其实是他妈最烂的鸡。”
小孩们最高兴，他们玩着警察破案的游戏，贴着墙走，顺着地爬，悄悄地溜进周户家的院子，溜到每个窑洞的窗户下，然后又悄悄地溜出大门，把一个个侦察到的消息传到外边。主要是：石柳柳不起来，一直捂着被子睡在炕上。周户家的用她的布袋子奶头奶娃娃，还把一碗饭搁在了儿媳妇的头跟前，把尿盆放在了儿媳妇的炕沿下。说周户家的做这些事时轻手轻脚，像做贼似的，做完了就跑回自己的屋里反锁上门，脑袋一伸一伸地往窗外看．门口的人分析说：“那是怕儿媳妇把孙子抢跑。”
三天以后，石柳柳一大早就起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提着皮箱来到了周户家的窗前。
“我不给你。”周户家的死死地抱着孙子。
“谁说我要抱走？妈，你还是给咱好好看孩子，我进城给咱挣钱去。”
“你能挣来钱？”
“我能挣来大钱，很快就能挣来．挣了就给你寄，挣多了就来接你。”
“你……”周户家的不相信，可又一时说不出啥来。
石柳柳提着皮箱走出了大门，周王村的人都用疑虑的眼光看着她。她抹着口红描着眉，披着一头长发，穿着黑色皮裙，露出白嫩的细腿，带出的一股子香气把周王村人的骨头都酥了。村头上站的人很多，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石柳柳都微笑着挥手给他们再见。走了老远石柳柳又回头招了一下手，而后转过身用手捂着嘴巴低着头走了。耳朵好的娃娃们说他们听到了石柳柳的哭声。
周户家的也抱着孩子站在人群中。大家都说：“你儿媳妇肯定不回来了。”
“肯定回来。哪有妈不要儿子的。”
“万一不回来咋办？”
“那我就把孙子养大。那时候我六七十岁，孙子还能给我养老送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