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必须刻意隐瞒的泪水,在这一世,凌冬将它痛痛快快地流了个干净,只苦了风伊的新衣,本就有些小,被眼泪鼻涕一糊,皱巴巴地黏成一团粘在身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将怀中睡得小猫一样的凌冬轻轻放在床上,风伊站起身来,抻了抻被压得酸麻的胳膊。
婆子送来的洗澡水已经搁置了许久,他褪去身上的衣袍,轻轻一撑,便跃进了木桶。
略凉的水温让那白皙如玉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黝黑如墨的发软软地垂在木桶边缘,又蛇一般滑了进去,带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珠。
望着睡梦中仍然轻皱着眉头的凌冬,他眸中迷惘之色愈深,挣扎良久,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毕啵”一声轻响,一截细小的草杆戳破了贴着大红双喜的窗纸,自窗角处伸了进来,缓缓喷出一股乳白色的烟雾。
这样细小的动静,却没有瞒得过风伊的耳朵。嗅到空气中的一缕暗香,他面色一变,立刻屏住呼吸,将头埋进水下。
烟雾缓缓消散,完全融入进了空气中。床上熟睡的凌冬呼吸逐渐粗重,脸颊上也泛起了两抹不正常的潮红。
窗外依旧寂静,只闻得草间虫豸低吟浅唱,霍霍地连成一片。
隔了半晌,后窗被撑起一条拇指宽的缝隙,一双凶狠狡黠的眼眸四下张望了一圈,将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见二人已然中招,一动不动,那眼眸的主人一个鱼跃,便从窗子里翻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没理床上昏睡的凌冬,他搓着双手,径直走向半伏在浴桶中的风伊,面罩下的一双三角眼里,满是赤/裸不加掩饰的**。
“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看到那张半掩在湿润黑发中的美颜,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是,当他的目光顺着那白皙细腻的脖颈,下滑到一马平川的胸部时,却不由地愣了一愣。
“看够了吗?”低沉而魅惑的嗓音突然响起,将入侵者吓得一个激灵。他茫然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那双掩藏在丝滑黑发中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然张开,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那妖媚的容颜,和摄魂夺魄的璀璨目光,让他禁不住再次愣了一瞬。下一刻,他的心中警铃大作,然而,一支细长白皙的手指,却已经点在了他胸口的檀中穴上。
“咕咚”一声,他怒睁着双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倒了下去。
慢斯条理地从浴桶中跨出,抹干身体,穿上内袍,风伊拎起脸色酡红的凌冬,丢进早已冷透的洗澡水里。
“啊……咳咳咳……”
一声尖叫,惨遭灭顶之灾的凌冬被淹的七荤八素,待到她奋力扒上木桶的边缘,还没来得及声讨罪魁祸首,就被地上“大”字型躺倒的蒙面黑衣人吓了一跳。
不等她发问,穿戴整齐的风伊已经走过来,一勾脚尖,踢掉了黑衣人脸上的面罩。
“李跃?”
饶是那黑衣人紧咬着牙关闭目装死,却也逃不过被认出的命运。凌冬先是一怔,紧接着怒目转向风伊:“是你把我丢到水里的吧?”
“不把你丢进去,难道还等着药性发作?”没好气地瞪了凌冬一眼,风伊微眯的凤眸中满是赤/裸裸的鄙视,“亏你还是黑风寨的寨主!你们这位六当家,“黑马蜂”李跃,当年可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难道你连这都不知道?”
确实是不太清楚……自己也是刚穿过来,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事?
凌冬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低下头看了看被水浸透的衣物,舒了一口大气。还好,缠胸的布条包裹的很严实,暂时没有露馅的危险。
“还不赶快上来!你要在我的洗澡水里泡多久?”语气虽然冷淡,但风伊递到浴桶边的干燥夹袍,却止住了凌冬将要脱口而出的怨言。
“你先转过去。”仍旧有些担心的凌冬双手护住胸口。
“你大可以放心,我不好男风。”将手中的夹袍扔在浴桶旁的桌子上,风伊斜睇了凌冬一眼,嗓音压低了一个层次,“瘦得皮包骨头,有什么看头?”
“你……”
凌冬直气得牙根痒痒,但风伊却浑然不觉,径自走到李跃身边,一抄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解了胸口大穴与哑穴,只点了限制四肢行动的穴道。
“不怕死的话,你大可以叫一声试试。”李跃还未张口,风伊已经丢过去一个冰冷嗜杀的眼神。
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惊得心中一凛,李跃只觉得胸口一窒,眼神不由得有些瑟缩。
“很好。”满意地点了点头,风伊将他放在对面的椅子上,正色问道:“这次的行动你是一个人前来,还是另有接应?这黑风寨里,谁是你的同伙?敢这么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这寨子中有没有隐藏势力?你们的五当家,“夜叉”袁欢去了哪里?”
这一溜儿问题如同行云流水,不假思索地便从风伊口中溢出,只听得凌冬微微有些愣怔。反观受制于人的李跃,一听见袁欢的名字,眼中的惊惶顿时转为恶毒,黝黑的面庞上,也现出凶恶狠厉的颜色来。
“千算万算,老子也没有料到,你竟然是一个男人!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如今大爷我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绝对不皱一下眉头!你想要从我的这里知道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