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缭绕的峰巅,周围一片死沉沉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被烧焦的泥土气息,夹着淡淡血腥味道,甚是刺鼻。
圣剑山庄庄主吴之越,神情木讷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至今依旧不敢相信,他苦心经营的圣剑山庄一夜之间被化作了一堆焦土。圣剑山庄曾经的盛景不复存在,而他的庄主之名也已名存实亡。
吴之越嘴角隐隐抽搐,脸色铁青,如同长年累月躺在河床上被青苔覆盖住的石头一般,他僵硬的表情隐含着无比滔天的怒火。
他突然狂吼一声,似要将内心的暴怒发泄出来一般,拳头轰在早已被火熏得灰黑的石柱上,那石柱的表面立即出现如蜘蛛网般的裂纹,不断向外蔓延,接着整根石柱轰然倒塌,碎成一堆砾石。
“师傅,这……这怎么办啊?我们的山庄没了……”谢怀山皱着坍塌的歪鼻,胆战心惊地咕哝。
吴之越的眼眸寒光乍现,四周的温度似乎也骤然降了不少,他阴沉着声怀恨道:“韦诗冰,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吴之越对天发誓,此生必报此仇,誓与韦家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对天起誓吗?你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总是要还的,不是吗?”
吴之越双眉紧紧挤在一起,侧身斜视,眼帘中一抹翠竹似的幽深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前。那个男子身材健硕,却偏偏拥有一张极其俊秀的面孔,飘逸的青色武袍被北风拉扯得呼呼作响,一双深邃的明眸宛如深潭碧水,难以捉摸。
残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寒笑,眼睛丝毫不避让吴之越愤怒的目光。
“司空残剑!”
谢怀山见到此人,惊讶得不由脱口喊出残剑的全名。
“你是韦诗冰的手下?呵呵,韦诗冰都已经逃了,你倒还有种敢来送死?”
吴之越语气淡淡地说道,眼眸里却闪烁着霸蛮狠冷,盯着不远处残剑的脸。
“逃?呵呵,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否则你手中的势力也不会一夜尽损,落到今天如此凄惨的境地。”
吴之越似被残剑说中了痛处,铁青的面孔忽然一阵扭曲,目光望着残剑,嘶吼道:“我会去找她的,然后慢慢再跟她算这一笔账。”
“你自己欠下的债还未还清呢,不过你这个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够无耻,因此,我并不指望你能有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觉悟。我也知道你会去找她,所以我就先来找你了。”
残剑眯着眼睛,眼缝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寒冷至极的光芒,俊秀的五官配上他此时冷酷的表情,看上去异常惊怖。
“当年你没死不得不说是司空家族的幸运,不过,很可惜你没好好珍惜这机会,司空家族的香火要灭绝,注定要在我手中灭绝。”
吴之越冷笑着,眼睛却时刻留意着那个青衣男子,竟未能探知他的深浅,加上残剑平静的态度,更让吴之越愈发不安。
“你才是今天那个要死之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至少在我死之前,我有把握与你同归于尽。”
残剑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意,看似随意表情,又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虽然他并不是真的司空残剑,除了这具躯体,但从司空残剑的生父用血淋淋的双手递给他《狂魔诀》那一刻,残剑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定要亲手杀了司空家的灭门仇人——吴之越。
残剑身上流露出来的自信,让吴之越的神情愈加阴鹜,加之圣剑山庄被摧毁,他的心情原本就不好,满心的恨意正愁无法发泄,遇见了残剑,吴之越不由战意渐浓。
“大言不惭,死——”
吴之越舌尖顶着牙缝,生生挤出几个字,他的身影倏地一晃,一道残影飙射而出,犀利的拳头骤然抡起,瞬息之间向着残剑的头颅砸了下去。
吴之越看似简单的拳击,却隐隐蕴含着极其霸道的内劲在里头,他能凭借一己之力,让神剑山庄在京城立足数十载,且地位不断提高,尤其是平平之辈。
他的手臂登时化作一道雷电,呼啸着搅碎了周围的空气,霎时间出现在残剑的头顶。如果残剑果真这一记拳头砸中,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头颅会变成破碎的西瓜。
残剑面对眼前这一记雷霆之势的击杀,眼睛不由凝重地眯起,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身体本能地将腰间佩剑双手举过头顶,用剑鞘抵挡吴之越突兀的一击。
吴之越的拳头避也不避,狠狠地砸在残剑托起的剑鞘上,残剑的手臂猛然一震,手骨几欲被震得移位。残剑的剑鞘经受不住吴之越骁悍的攻击,向下弯压,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剑鞘连同里面的佩剑断成了两段。
吴之越的拳头在突破剑鞘的阻隔,顺着去势砸向刹那间的后脑。
残剑暗呼不妙,在剑鞘断裂的一霎那,残剑迅速反应过来,左手手掌翻起,里头部寸许处挡住吴之越的拳头,同时右脚前跨,闪电般抬起肘尖,向吴之越的腋下戳去。
两声闷响,残剑连退数步,头脑被一股戾横的力量震得有些昏沉,左手掌心暂时间失去了知觉。而吴之越虽然觉察到了自己腋下的空当,另一只手也做出了掩护的反应,最终却还是被残剑击中,身体不由倒退两步。
“好恐怖的力量!”
残剑心头颤道,仅仅一拳就砸断了他的剑鞘,最后却还有余力继续攻击,并造成他如此大的伤害,吴之越的实力果然霸道。
然而,吴之越并没有给残剑任何反击的机会,下一秒,他的拳头却再次席卷而来,这一拳比第一拳还要迅猛强横,攻击部位依旧是残剑的头部。
残剑根本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依然护在头部的麻痹左臂,再次遭受重击,硬挡下这一拳。
残剑的左臂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整只臂膀都在微颤着,臂骨似要断裂般,强烈的痛楚从左手蔓延至全身,让残剑禁不住闷哼出声。
残剑的身体此刻完全失去了控制,向后仰飞去。
吴之越嘴角阴险地勾起,一脚蹬地弹射而出,赶至残剑跟前,趁他失控之际,另一只脚猛扫而出,鞋带着强劲的风声,踢中了残剑的后颈。
残剑的身体尚未落地,又再一次诡异的飞起,重重地撞在残缺的断墙之上,残剑的身体随着坍塌的墙壁,一起跌落在地,一抹殷红的鲜血从残剑口中溢出,而残剑本人却已经没了动静,身体僵硬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你很不错,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代价!”吴之越颇有嘲笑意味地望了残剑一眼,自信刚刚那一脚已经踢断了他的脖子,残剑必死无疑。
谢怀山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两人动手,到残剑无声地瘫在地上不过三四秒的时间,谢怀山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的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谢怀山压抑着内心诡异气氛,目光望向残剑,一种邪恶的快意油然而生,脸上荡漾着猥琐的笑意。
突然——
谢怀山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表情渐渐僵硬,双眼突起,似乎事看到了一件令他极其吃惊且不安的事情。
残剑微卷的手指微微发力,他身体周围突然诡异地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那红光似有无穷的魔力一般,一瞬间居然让残剑残败的躯体被灌注了无穷的力量,他的身体在颤抖,身上的石块渐渐被抖落。
残剑徒然睁开双眼,原本黑色的瞳孔此刻变成了诡魅的深红色,如鲜血一样的深红色。残剑的嘴在不断的抽搐着,似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他身上的肌肉猛然膨胀,传来一阵衣服撕裂的脆响。
吴之越察觉到身后的异常,转身却骇然地见到原本必死无疑的残剑又重新站了起来,身上散发出嗜血的凶性。吴之越又觉那人不是原来的残剑,爆炸的肌肉撑破了衣衫,身上覆盖着如烈火一般的红光,十分诡异。
一种空前的危险信息传递至吴之越脑海中,令他有些不安起来。
残剑低垂的头蓦然抬起,露出一双凶暴的厉目,死死盯着吴之越。
“有意思,原来他还留着一手。”
吴之越望着那一双血红色双眸,有一种被凶兽锁定住的感觉,不过吃惊之后,他倒镇定了几分,在他看来残剑再诡异,身受重伤的他实力也不可能提升多少。
不一时,残剑动了,宛如一道流星疾速滑过,又似一柄利剑向吴之越刺来,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吴之越的手臂骤然一震,内息凝聚两臂之间,摆出防守的姿势,两臂上下兼顾,架势几乎无懈可击,吴之越自信,若是正面迎敌,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然而,残剑却并不理会这些,一抹残红掠过,不见其出招,却是强行撞向了吴之越。
吴之越万万没想到残剑居然如此鲁莽,直接撞了过来,毫无技术可言,完全凭着一股冲劲,不过残剑这一撞后来却被证实是此刻最有利的招数。吴之越整个人瞬间被残剑用侧肩撞飞了出去,力量之大是吴之越始料未及的。
接着,残剑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开始砸在吴之越身上,杀人的狂性像瘟疫一般在残剑的每一寸肌肉里蔓延开来,使杀人者丧失了理智。
然而丧失了理智,并不代表残剑丧失了杀人的技巧,他的每一寸肌肉早已对他杀人的招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记忆,残剑每一次出拳都是人体最致命的部位。
残剑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戾横和凶悍,让吴之越措手不及,身体频频中招,而残剑的此刻的力道着实恐怖,一拳之威足以让穿墙,由此可见,吴之越中招后也并不好受。
好不容易,吴之越才挣脱出残剑的攻击范围,仅仅片刻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吴之越与人交手,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想至此他不由愤怒满怀。
吴之越眼眸闪过无尽的寒意,双臂一挥,一股戾气汹涌而出,他的两袖登时鼓胀起来。
一阵寒风掠过,卷起了地上碎屑杂物。
吴之越的身影飙射而出,嘶吼着袭向残剑,他似乎有了什么依仗,勾起两指直取残剑的咽喉处。
残剑及时举起一手护在咽喉处,由于两人距离太近,残剑的脚无法踢出,却抬起膝盖袭向吴之越的下阴。吴之越却临时一变,勾起的两指收回一指,成一指突起的拳头状,猛然轰向残剑的太阳穴位置,一掌下摁抵挡残剑的攻击。
残剑条件反射似的低头,吴之越的那一拳偏离了太阳穴位置,却着实击中了残剑的额头处,登时两眉间血肉模糊。
吴之越的下摁的手却也未能挡住残剑的攻击,残剑的膝盖正中其命门,顿时凄惨的哀叫声带着无尽的耻辱响彻天空。
当肉搏疯狂到一定程度时,当事人也便疯狂了。
两人肆意的厮杀着,没有刀剑却同样血腥残酷,拳影重叠处,不时发出骨头碎裂的闷响。
吴之越明显感受到残剑的体力在飞速下降,已渐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暗暗猜想,可能是残剑身体诡变之后,并不能维持很久的缘故。
想至此,吴之越血肉模糊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诡笑。
果不其然,残剑身体一侧明显露出了破绽。吴之越望了一眼残剑身后的悬崖,双眼闪过一丝寒光,他知道那悬崖陡峭无比,若从此处摔下去,连九死一生的机会都没有。
吴之越趁机猛然踹出一脚,直袭残剑的破绽之处,残剑突遭这一击,身体立即向悬崖倒飞出去。
吴之越心头一喜,忽然间,却瞧见了残剑嘴角的那一抹冰寒弧度,以及他那双不知何时已经变回来的黑眸,吴之越的心猛的咯噔一声。
残剑倒飞出去的同时,一手紧锁住吴之越踢来的脚,顺势往后一扯,将其也拖下了悬崖。
吴之越面色惨白,惊悚地凄叫着,身体疾速下坠,忽然,一只手如铁钳一般钳住了他的咽喉。
残剑手间猛一用力,只听咯的一声,吴之越便没了气息,身体下降速度骤增,头朝下坠落远去。
残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完成这一件事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尽管他面对他的是死亡。
残剑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曼妙的身姿,那张令他心动的俏脸,眼眸深处不由闪过一丝黯然,自语道:“再见了,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