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晴空万里,天穹高远,裸露的黄土丘一堆连着一堆,此起彼伏,宛如海浪一般。午间的太阳愈加温暖宜人,照耀着荒芜的山路,光影摇曳。站在土丘上,隐隐能看到京城高大挺拔的城墙。
我和残剑顺着密道一直走,出来时我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城外了。密道的出口掩藏在城外一处十分偏僻的土丘之后,洞口被泥土掩埋着,在外面绝无可能被人发现。
城外古道,荒草碧连天,一个个为生活而忙碌的身影,从我和残剑身边匆匆而过。最多也只是好奇地回头一顾,稍稍惊讶于男俊女俏的容貌,便再无过多的感想。在他们眼中,我们是衣食无忧的贵族小姐和公子,与他们是两种不同世界的人,他们卖力奔波时,我们却在踏青闲游。
面对路人仰视和羡慕的眼神,我心里暗暗摇头,高处不胜寒,权势越高,得到的快乐却未必就越多。常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活在血腥的打打杀杀之中,身心迟早会疲惫不堪,我倒羡慕他们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
抛开消极的情绪,漫步在古道上,我的心情格外惬意,嘴边总挂着淡淡的笑意。残剑却静默着表情,一声不响地缓缓迤逦而行,似有什么心事。
“在想什么呢?”
残剑眼眸一晃,别过头来,唇瓣扯出一抹浅笑,不愠不火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儿,如果可能,在替司空残剑报完仇后,我就不再做杀手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次,浪迹天涯,闲游四海。”
残剑顿了顿声,一双清辉闪闪的眼眸突然看向我,接着道:“诗冰,你愿意陪着我一起走么?”
我神情蓦然一呆,眨着明亮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残剑,嗫嚅着嘴巴却凝噎得说不出话来。残剑这突然的一句话,彻底震懵了我,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在我的印象中,残剑一直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将情感隐藏于内心深处,愿意为你默默付出,独自承担一切的男人,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直接明了!残剑默默地望着我,似在等待我最终的答案。
我想故作矜持一把,可是脸上花痴般的笑容,未经我的允许,却条件反射般绽放开来,将我的内心出卖无遗。我贝齿咬了咬樱唇,小鸡啄米似的重重点了点头,顾不得矜持,急声道:“我愿意,我愿意!”
残剑嘴角扬起一段迷人的弧度,笑得很释怀,脸上的冷漠也瞬间冰释化作无限的柔情。
我看得一时痴迷而无法自拔,突然柳腰一紧,娇躯已被残剑的双手紧搂着,亲密的贴在他健硕的身板上。
残剑将他的头顶着我的前额,轻轻磨蹭着,说道:“作为一名杀手,我给不了你太多安逸富足的生活,我也不想你重蹈前世的覆辙,成为一名杀手,所以我曾一度徘徊犹豫着,内心也受尽了煎熬,认为我给不了你别人能给的幸福。天狼国的那个太子确实是一个值得你信赖之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都是能让你幸福的人。我以为自己可以大方无私地退出,然后默默地祝福你们,可是时间愈长,我愈加发现我在爱情上是那样的自私,容不得半点沙子,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诗冰,我承认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了,犹胜前世,经历了失去我才更加懂得珍惜你,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请原谅我自私的占有欲和妒忌之心!”
我突然感到胸腔一阵窒息的难受,鼻尖涌上一股酸意,队长为我的确付出了太多,我不也是一直执着的要找到队长么?如今找到了,却由于孤天行的出现,让我迷乱彷徨起来,一方面是由于残剑之前对我清淡的态度,另一方面那个霸道男子魅力确实超群,几乎无女子能抵挡。而如今,残剑因他的“自私”,向我吐露他之前自以为“大方无私”的想法后,我才从内心深处的震撼之中知道,残剑才是我至始至终的真爱。
“队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没有什么野心,不爱钱财,不慕荣华,更不喜权势。我只希望嫁给那个从小迁就我,呵护我至今的男人,仅此而已。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来,连死亡都一起体验过了,还有什么能阻止得了我们?浪迹天涯也好,归隐山林也罢,我就是要和你一起!”我将头深深埋在残剑温暖的怀里,将久藏的话和盘托出,内心一阵轻松舒爽。
残剑一手摩挲着我轻柔的秀发,双眼澄清如碧湖,炙热地望着我。他那丹红迷人的嘴唇渐渐向我靠拢,我心脏小鹿狂奔般急跳着,温热的呼吸从残剑的鼻尖传来,惹得我脸上羞赧得晕红,丹凤眼不由自主地缓缓合闭,弯弯的长睫毛轻轻颤悠着。
残剑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刮在我玲珑秀鼻上,轻轻戏笑道:“你闭上眼睛做甚么,只是你的小鼻子上有灰尘而已?”
我微微一愣,红着脸啼笑皆非,也不知是他故意捉弄,还是我误会他意思了,反正我心头正冒起一股怨气。
“你不是答应今天要去拜访六王爷的吗?现在时间好像已经不早了,我也得回韦府将找到宝藏之事禀报给韦侯爵,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
残剑说完,转身便向前走去,由于心情大好的缘故,步伐轻盈了许多。
我心头突然一黯,是啊,现在京城纷乱,暗流翻涌,我想全身而退,就必须解决即将到来的叛乱之争。
我渐渐敛起心神,眼神恢复原有的犀利,与刚刚的儿女柔情判若两人。
……
王爷府。
“韦大小姐,骑都尉大人,王爷他在书房里等你们,不过王爷的院子下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所以前面的路只能劳驾两位自己过去了。王爷的书房是庭院中最大的一间,很容易找的。”
我和归林由六王爷府上的一个小厮引领而行,最终停在一处庭院外。
庭院十分别致,亭台楼阁,辞官水榭,雕栏彩窗,甚是古香古韵,更有青松翠柏临水,垂柳斜掩,花坛盆景错落点缀其间,景色静谧俏美。
待那小厮鞠身退下后,我和归林才慢慢走进庭院内,王爷的书房建在庭院很显眼的位置,当真如那小厮所言,很容易找到。我和归林径直走进了一间厅房,里面有些昏暗,光影摇曳,一个人影负手而立,背对着我们。
我和归林正要唤六王爷,那人影却缓缓转过身来。
见着那人的正面,我和归林的身体均不由一僵,骇然之色瞬间蹿跃脸上。那人虽然穿着简便的一衣衫,可面孔却是当今腾龙帝国的九五至尊——朱启明。
“皇,皇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归林讶然地喃喃道。
“朕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朱启明嬉笑道。
我凝眉不展,心里暗暗揣度,皇上怎么会在六王爷的书房内呢?自觉事情有些诡异,我却找不出原因,眼前的朱启明举止言谈无半点破绽。
朱启明见我和归林疑惑的眼神,突然朗声大笑:“连你们都辨不出真假来,我更有信心了!”
朱启明的手在颈部摸索着什么,最后竟然从脸上扯下了一张人皮,刚刚的“朱启明”立刻变成了六王爷。
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归林又是吃了一惊,有些口吃地颤道:“六王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脸上倒不似归林那般惊讶,反而嘴角掠过一丝释然,淡淡道:“是人皮面具,当年在泰州时,我就曾遇到过一个拥有人皮面具的人。”
“哦,诗冰侄女还真是见识过人,难怪韦侯爵对你如此放心,委以重任!没错,这就是朱启明的人皮面具!”六王爷晃了晃手中的那张人皮笑道。
“朱六爷,你这要做什么?”我问道。
“这就是我的计划,靠这一张人皮面具,登上龙椅宝座。这些年我一直暗中模仿朱启明的言行举止习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在我举事之时能派上大用场!”朱六爷得意的笑道。
六王爷撕开人皮面具的一瞬,我便已大概了解了他的篡位计划,浅笑道:“朱六爷模仿朱启明的功夫已到了真假难辨的境地,若戴上人皮面具,光凭外表和言谈,绝无人能认出。六爷的计划是想杀朱启明,以偷梁换柱,取而代之!”
“哈哈,诗冰侄女冰雪聪明,你猜得不假,这就是我的计划!杀了朱启明后,先借这面具稳固皇位,铲除异己,待时机成熟,我再名正言顺地登基成为九五至尊。诗冰,你觉得这计划如何?”六王爷抿嘴笑道,似信心十足。
“六爷不急于冒进,而选择利用人皮面具,先稳固政权之举,不失为好计划。可前提是要先杀了朱启明,而且是人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若有泄露,此计划便只能落空。而朱启明最近深居皇宫不肯出门,他也知道此段时光是非常时期,势必小心翼翼,严加防卫,要在深宫中秘密杀他谈何容易?”我摇头苦笑,若杀不了朱启明,六王爷模仿得再像,计划再好,又有何用?
六王爷泰然地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能不能杀皇上之事,朗笑道:“我早已在宫中安插了我的人,我欲杀朱启明,只是举手之间,而且绝对人不知鬼不觉。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圣剑山庄的那些人联合右相插上一脚,神剑山庄之人不同于一般的士兵,他们都是武功极高的人士,颇具威胁,圣剑山庄一日不除,举世就不能开始。”
我嘴角轻笑,我自然知道六王爷在我面前提及此事的目的,于是说道:“神剑山庄就交给我对付吧,我一定替你拔掉这个眼中钉!”
六王爷忽然大笑:“好,好啊,有诗冰侄女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走,我带你去见两个人,他们可是你的老相识哦。”
“老相识?是何人啊?”
“杨总兵和杨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