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山因其高而险闻名,又因其山巅之上,建有名声鹤起的神剑山庄,因此在京城几乎无人不晓。
圣剑山高耸入云,山峰雨雾缭绕,白云迷漫,一面是蜿蜒崎岖的山径,山径之上布置着窄小的石阶,像一条彩带从云间飘落下来,一眼望不见头;另一面则是陡峭直下的峭壁,危峰横断,怪石嶙峋,好像被刀劈斧削而成的一般,势如苍龙昂首,险不可攀。
险峰顶上,被开凿成一片宽阔的平地,遍布着规模庞大的建筑群,正是圣剑山庄的腹地所在。然而,普通人只知神剑山山巅上有圣剑山庄,却只有极少的知情人士,知道神剑山内部还存在有密洞。
此刻,神剑山密洞之内,每隔十几米就有一处烛火台,将黑暗的密洞照得火亮,密洞之中偶尔能见着一两个人影,皆是黑衣武士袍,满脸戾气,正是神剑山庄见不得光的秘密武器——黑衣武士。
密洞的一间密室内坐着几个人,散发出阴沉黑暗的气息,几欲让人喘不过气来,也只有真正属于黑暗之人,才能安然静坐在此了。
“右相大人,你与二皇子再次来找我,不知有何要事啊?”吴之越脸上隐露淡淡的笑容,却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
身体消瘦的郭子明,脸上一片冷峻的表情,却半晌不吐一字,眼睛平淡地望着吴之越,闪烁着冷静睿智的精光。
“如今,时局将变,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是功成名就,抑或是惨败收场,尽在这段关键时期。我想吴庄主是聪明之人,自然知道我说话的意思!”
郭子明的声音夹杂着雄厚的内劲,久久回荡在密室之内,很是诡异。
吴之越脸上微微一变,墨眉紧蹙,知道郭子明在向他施威,不过他确实有这个实力。别人不知,吴之越心理却清楚,当朝右相不仅是个城府极深的权臣,还是一个武功不逊色于他的资深高手。
不过,吴之越还是无奈道:“圣剑山庄不隶属与朝廷,我亦无官无职,说实话,京城时局动荡与否,与老夫还什么瓜葛联系。”
一旁静坐的二皇子朱冷安,见吴之越脸色不佳,以为是右相强硬的措辞让他脸上无光,于是替他找台阶下,道:“吴庄主,我们都有韦家这个共同的敌人,理应一致对外,时不我待,稍有犹豫,我们便会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韦斌一直是我们一块难缠的硬骨头,如今又有韦诗冰的协助,更是如虎添翼。韦诗冰似乎还和天狼国太子颇有瓜葛,对我们很是不利,如果你我再不联手,恐怕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据我的探子汇报,韦诗冰似乎已经查到前朝宝藏的所在,估计近日就能找到地下宝库,若是真被她得到哪些宝藏,壮大韦家势力,后果不堪设想。呵呵,那可是一国的宝藏,尽是金山银山,吴庄主你十八年来殚精竭力,不就是为此事么?你我联手除掉韦家,得到的宝藏三七分成。老夫不爱财,你一人占七成,剩下的三成留于二皇子和打赏属下,如何?”郭子明的目光精厉如电,开出极其诱人的条件。
果不其然,吴之越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色,眼睛立即眯成一条缝隙,贪婪之态展露无遗。
“哈哈,二皇子,右相大人,瞧你们这话说得,好似我吴某眼中只有那宝藏一般。我虽不是朝廷中人,但圣皇山庄与皇族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真有贼人想谋反篡位,我吴之越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吴之越圆滑世故地说道,说完又补了一句:“既然右相大人如此慷慨大方,我吴某自然无不答应之理。”
二皇子和右相一听如此,心里暗骂吴之越虚伪,不过嘴上却含着笑没点破,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颇为欢心。
这时一个模样怪异的男子走到吴之越跟前,之所以说他模样怪异,是因为他的整个鼻子已经塌陷,鼻孔翻上,丑陋至极。那人却是吴之越的大弟子谢怀山,那日他在酒楼上意外遇见他以前的手下败将残剑,本想上去奚落他一番,却不想残剑武功今非昔比,谢怀山早非他的对手。不但如此,残剑旁边还多了一个倾城女子,正是那个女子一个叫笨牛的手下,将其鼻子一拳砸塌,毁了他的容貌。
“师傅,韦诗冰手下有一个身体防御极强之人,刀剑不入,徒儿怀疑他也是死士!”谢怀山恭敬地对吴之越说道,当吐出“韦诗冰”三个字时,却带着浓浓的恨意,声音也变得狠厉起来。
吴之越脸色急变,一把揪起谢怀山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韦诗冰怎么也会有死士?不可能,死士只有我们圣剑山庄才懂培植,你一定是看错了!”
“徒儿不敢欺骗师傅,韦诗冰那个叫笨牛的手下,身体确实如钢铁一般坚硬,我曾经与他交过手,利剑竟然无法伤害他丝毫。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吴之越紧锁着眉头,已经有些相信谢怀山所说的话了。
“不过,那个死士和我们的黑衣死士却有些不同,他身上没有嗜血的戾气,头脑还有些呆愣,应该没有什么威胁。”谢怀山道。
“没有杀气的死士?”吴之越凝着眉,不由疑惑地喃喃自语。
“先甭去管那个死士,一个死士的确成不了什么气候。右相大人,我会时刻关注韦诗冰的一举一动,哼,只要她一得到那些宝藏,我们就一起出手,夺过宝藏。我相信只要你我联手,天下间绝对无人能敌。”
吴之越望向郭子明信心满满地说道,郭子明却摇头,纠正道:“不仅是要得到宝藏,还得杀了韦诗冰一干人!”
吴之越脸上狞笑着点点头。
“义父……”
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吴之越的义子戴震闯了进来,见到右相郭子明和二皇子赫然坐在密室内,不由惊骇瞪直了眼,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二人。
“戴震你怎么闯进来了……”
吴之越话尚未说完,就见戴震身体突然一倾,如失去控制一般,旋即整个人便被右相轻探出来的一手吸了过去。戴震惊呼一声,右相消瘦却犀利的五指已刺入他的脑袋,接着五指上抓拢,来不及发出任何呻吟,戴震的脑袋便如爆裂的西瓜一般,脑浆飞溅而出。
夹杂着鲜血的脑浆溅在二皇子朱冷安的脸上,他登时被吓得魂不附体,竖起身体惊恐地大喊大叫。朱冷安见过杀人,但却从未见过像右相这般血腥的杀人手法。望着脸上含着阴笑,正用手绢搽拭手中血迹的右相,朱冷安如见道魔鬼一般,整个人不寒而栗。
半晌,吴之越才从刚刚突兀的事件中醒来,巍颤颤地指着右相道:“右相,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杀我义子?”
望着极力压制着心中怒气的吴之越,右相郭子明淡淡哼笑一声,道:“你的义子与你不同,一心只是习武读书,做人太理想化了。我不想让他将我们之间的事泄露出去,瞧,现在他不会了!记住,此事一定得保密!”
吴之越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嘴角不由抽了抽,他有些难以接受,和自己生活多年的义子就这样在他眼前死去了。一旁的谢怀山却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其实,他对戴震一副斯文正经的书生打扮,极其厌恶反感,他的惨死反而愉悦了谢怀山的扭曲心理。
……
第二日清晨,我站在空荡荡的廊道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眼眸中却染上些许细红的血丝。昨夜,孤天行一直呆在我房内,几乎到天亮才悄悄离开,害我睡眠不足。孤天行不擅长甜言蜜语,却整晚都在给我讲“好听”的笑话,试图博得我的一笑。想想他堂堂一个天狼国的太子,卸下他本性的霸道,却一本正经地讲着不荤不素的笑话,苦口婆心地哄我入睡,这本身比那些笑话滑稽多了。
院中的寒梅正在怒放着,雪白的梅花,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虬劲的树根很是奇特,如一条条盘曲的长蛇,裸露在泥土外头,一直延伸至一口古井内。
望着那些裸露粗壮的树根,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柳眉微蹙着,脑袋瓜子飞快地想着事情,渐渐地,我脸上浮起了原来如此的浅笑,黑色明眸散发出亮光。
一抹如翠竹般幽青的身影,突然从老梅树后走了出来,那人的目光也聚集在,生长诡异的树根上。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冷峻的残剑。
残剑的剑眉柔和地挑起,最是那温情的一瞥,让我浑身一凛,好似被电着一般。残剑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心有灵犀地说道:“你也猜到了?”
我敛起心神,假装用手整了整衣裳,以掩饰刚刚因内心慌乱而失神,继而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般的树根都是朝地底生长的,因为土层越深,地下水分就越多,越有利于植物的生长。这棵老梅树的大部分树根不往地底长,反而裸露在地表伸向古井,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便是老梅树位置的地下被什么东西阻隔了,没有水分,所以向下的树根得不到生长,伸向古井的树根反而越长越粗壮。这地下阻隔树根生长的物体,很可能就是地下宝库墙壁!”我脸上兴奋地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班不费功夫。
残剑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让我心里一阵甜蜜,努努嘴,跟着残剑走向那口被树根盘绕着的古井。古井下积水很深,井壁上长满了光滑的青苔,从外往里瞧,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我和残剑紧靠的投影映在井面上。
残剑俊美的脸庞上,额头微微皱了皱,接着开始解下他腰间炫目的银色腰带,褪掉青色长袍外套,然后是靴子。
“你要做什么?”我张大嘴巴,讶然地问道。
“我潜下去看看,宝库的入口应该就在这里!”残剑将脚上最后一只白色小布袋似的袜子脱掉,回头对我说道。
我心头一惊,如今是初春,在室外说话都能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来,残剑这样跳下去身体能受得了么?
残剑见我面露担忧之色,扬起嘴角安慰道:“没事,井水是地下水,它的温度几乎是一年四季都不变的,夏天的井水同冬天的井水,其温度的变化,最多在3至4度之间。井里面比这外头可要暖和多了!”
残剑最后给了我一个放心的微笑,深吸一口气,便突然纵身垂直跳下井内。只听“噗咚”一声,残剑的身影瞬间沉入井中。
我神经紧张地盯着井内,双眼眨也不敢眨,井面上不断冒起水泡,然后爆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井面上早就没有水泡冒出,我知道是因为残剑潜水潜得太深的缘故。
不知是不是我心里太紧张的缘故,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长了,而井下丝毫没有动静。虽然我知道习武之人,可以调控自己呼吸的频率,延长闭气时间,但等待的过程实在让我抓狂不已。
经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揪心等待,井下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暗影渐渐变大清晰。我心里止不住暗喜,几欲喜极而泣了。我发誓下次一定要和残剑一起下去,再也不在上面等人了!
“哗哗——”
残剑终于浮出了水面,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然后向我招了招手,露出两排洁白皓齿。
一手抓在井壁的石缝间,猛一用劲,残剑整个身体便从井下脱水而出,接着脚下在井壁上,左右弹跳,最后稳稳落在地面上。
残剑全身湿漉漉一片,冒着水汽,水滴顺着他的长发,不断滴落在地上。
我连忙上前帮他褪去身上上衣,披上青色长袍外套。
“这口古井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宝库的入口在井底的最底下,我们猜得果然没错!”残剑脸上沁着笑意,对我说道。
我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望着残剑,之前的担心此刻化作了心头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