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头微微蹙动,凝目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灰白色长衣衫的男子,正带着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残剑,嘴角勾着自以为是的阴笑。
残剑呷了口茶,蓦然抬起头来,脸上冷漠一片,眼眸深似潭水,让人看不清他的虚实。
“你有何事?”残剑冷冷地说道。
谢怀山发出一声哼笑:“没事啊,我只是凑巧遇到你这个熟人,顺便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真没想到啊,三年前你从那么陡的圣剑山上摔下来,居然还能活下来,不得不说你的命真够贱的,怎么打都打不死!”
残剑额头皱了皱,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丝丝厉色,浑身徒然腾起一股强劲的煞气,直逼谢怀山。
谢怀山胸口一闷,身体仿佛有千万斤的负荷压抑着一般,几欲让他喘不过气来。谢怀山心里暗惊,眼前这个男子还是三年前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司空残剑么?他的内息怎么比他还要雄厚?哼,他一定只是在虚张声势想吓唬人罢了,三年前他的实力就远不如我,难道三年后凭他那点朽木不可雕的资质,他就能超越我?这简直是笑话!
“残剑大哥——”忽然一道轻柔似泉水滴落的声音响起,不禁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那是一个十分标志的姑娘,身穿粉红色散花裙,弯弯的眉毛,柳月般的眼睛,娇俏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倒的的确确是个千里挑一美人儿。
此刻那个女子正双目灼热地望着残剑,脸上神色悲喜交加,她抿着嘴唇,欲言还止,双肩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着。
残剑眯着眼睛瞄了她一眼,目光很快便从她身上转移开了,就如路人之间的匆匆一瞥那般轻微随意。
那女子将残剑的冷漠看在眼里,心里却冰寒到了极点,急声说道:“残剑大哥,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柔儿啊!”
“我不认识你。”残剑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可是残剑的话对肖柔儿却是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怔住了。眼前那个俊美魁梧的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为了追求自己,曾孤身上圣剑山庄与大师兄谢海山比武,可谓至死不渝。可现在他却变成另一个人一般,对自己冷漠无情,他是在怪自己当年不愿跟他逃出师门一起私奔么?
谢怀山听见残剑如此说,心里更是冷笑不已,果然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若是残剑的武功高于他,他早就找他报当年的一掌之仇了。于是,谢怀山自以为是地以为残剑不过尔尔,慑于他的实力,甚至不敢承认认识肖柔儿。殊不知,残剑不仅不畏惧他,甚至决心要将圣剑山庄从京都中除名。
“哈哈,算你识相,柔儿师妹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你是斗不过我的,谁让你生在落魄无能的司空家族呢!”谢怀山笑得很得意。
谢怀山的笑容突然一滞,他眼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板着脸怒视于他,那小姑娘纯净无瑕,美如璞玉,一张脸蛋清秀可爱。
韦忆香对残剑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崇拜,听到对方如此嚣张跋扈,当面挖苦自己的偶像,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闲气,心中自是恼火不已。
“坏人!”韦忆香很突兀地朝谢怀山裤裆下猛踢一脚,登时谢怀山突目圆睁,嘴巴张得大大的,显得痛苦不堪。
谢怀山勃然大怒,举起一巴掌就要扇向韦忆香那张倔强清秀的脸蛋。
忽然,猛听得一声冷哼,一道锐风向谢怀山袭来,速度之快,令其反应莫及,谢怀山那一巴掌还没落下,残剑的一脚已经踢在他的胸口处。砰的一声闷响,谢怀山的胸口如受大锤猛击,气血翻涌,心神一阵激荡,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找死!”残剑冷冷道。
“哇,残剑哥哥你好帅啊!”韦忆香拍手雀跃着。
楼座上的客人早已被我们这边的动静所吸引,谢怀山的举动自然落在大家眼里,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动手打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人品绝对有问题啊,以此,众人见残剑在淡雅居出手打人,不仅不责怪他破坏这里的清静,反而心里暗暗称快,纷纷起哄起来。
谢怀山惊骇地从地板上爬起,脸色十分难看,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肖柔儿面前丢脸让他视为奇耻大辱。
谢怀山忽然拔出佩剑,直向残剑,一股热烈的火气从他心底腾起,灼烈地灌入了周身经脉中,火辣辣地运行起来。他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居然在此对残剑动了杀心。此时,与谢怀山一道的几个人纷纷围了上来,怒目盯着残剑。他们圣剑山庄一向骄横惯了,在京城,哪里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于是,他们纷纷拔出手中的利剑,只要不杀人,即使将对方打残废他们也有恃无恐。
周围的人原先只以为那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不想事态却发展得如此严重,都动气刀剑来了。
“呀,他们是圣剑山庄的人!”一个客人忽然瞧见那些人衣衫胸口处的徽章,不由失声惊讶道。
众人不禁一怔,登时周围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默不作声地继续喝酒品茶,仿佛什么事也没看到一般。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圣剑山庄的人可不是他们所能得罪的,圣剑山庄睚眦必报的做派,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儿见到圣剑山庄的人,无不是绕道而行。
谢怀山心里对这种震慑效果很是满意,脸上露出得意的阴笑,似乎铁定要对残剑下重手了。
“噼啪——”
花生壳捏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这肃静的氛围中那声音显得很刺耳。我随意地扔了一粒花生进嘴,缓缓地嚼着,直到将干果全部嚼成了香味扑鼻的糊茸,才端起面前三个指头大小的小瓷杯,送到唇边“嘶”的一声饮了下去。
谢怀山侧目向我望来,却见着一个神态无比的妩媚,玉臂轻展的女子。那女子一袭素雅外衫,身材凹凸有致,淡峨眉,丹凤眼,皮肤细腻,脸色晶莹,冰肌雪肤,粉腮嫣红天成,秋水为神,晶玉为骨,让人望上一眼,就不愿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去。而此刻,她正若无其事地一边吃花生,一边喝着清酒,神态甚是惬意。
谢怀山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残剑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如今见到不由惊艳万分,连对自己样貌颇为自信的肖柔儿也不禁黯然失色。
“你们圣剑山庄的人想动我韦家的人?”我蓦然冷声说道。
谢怀山手中利剑微微一晃,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们是韦府的人?”
“不想自找没趣就滚开,别打扰我们在此吃饭,看见你们这些圣剑山庄恶心的面孔,就让人没胃口!”我冷讥说道。
我心里清楚,虽然他们都是林家的仇人,但在这里刀戈相向是不明智的选择,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怀山等人神情一阵呆愣,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如此美丽秀雅的女子,却突然吐出这样犀利不给情面的话语,着实让他们意想不到。
“哼,莫说你们的身份是真是假,就算你们真与韦家稍微有点沾亲带故,就凭你刚刚的一席话,我就能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圣剑山庄岂是你们可以侮辱的,就连韦家侯爵也要给我们庄主几分薄面,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们,谅韦侯爵也不会为你们几个未曾听过的亲戚与圣剑山庄翻脸!”谢怀山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我心里暗暗摇头,谢怀山显然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为我们仅仅只是仗着韦家的权势而目中无人的某些远方亲戚小辈。
我轻步走上前,右手很自然地穿过残剑的腋下,大方地挽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笑容中,不含骄纵,不噙得意,看上去平淡无奇,却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那你就试试吧!”我歪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凤二凤三,段刚,笨牛和归林几人纷纷围了上来,脸上煞气十足,怒目睨视着圣剑山庄的那些人。
“俺不喜欢你们这些虫豸,俺还没吃饭呢!”笨牛声音如钟,带着强烈的不满。
笨牛神经大条,说话也极其考验人的逻辑思维,让人难以听明白,但我却知道,笨牛是在抱怨那些人搅和了他的美餐,害他现在还空着肚子。吃饭可是笨牛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不让他吃饭的后果很严重。
笨牛的话谢怀山没怎么听明白,但却听出他在骂人,将他们比喻成虫豸。
谢怀山愤怒得嘴角不断抽搐,心里暗暗困惑,最近是怎么了,怎么随便出来一个人就敢骂圣剑山庄的人?圣剑山庄的地位现在有这么不济吗?
笨牛走到谢怀山面前,无视他手中的那柄利剑,皱了皱大鼻子,眯着眼睛道:“俺想揍你!”
谢怀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手中利剑肆意挥舞,剑影点点,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声势极其浩大。周围的食客连连后退,不敢靠近,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宦子弟被吓得惊呼大叫。
骤然地,谢怀山挺剑刺出,正中笨牛的胸口位置。
嗯?利剑刚刚触及笨牛的身体,谢怀山就不由一愣。他的剑刺在笨牛身上却如刺在刚硬的岩石上一般,不管他如何用力,始终未能挺入寸许。
笨牛脸上嘿嘿憨笑,拳头倏地轰响谢怀山的脸上,拳风轰啸,瞬间就撕裂了谢怀山的护身真气,掀乱了他的头发。
“嘭”的一声巨响,谢怀山被笨牛一拳击飞,砸碎了一张木桌,碎木屑散了一地。
神剑山庄其他人的身体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惊骇地望着笨牛。被人一剑刺中不仅安然无恙,还能挥拳反击,这是什么人啊!
谢怀山摇摇晃晃地从地板上站起,脸上血肉模糊,甚是吓人,他的整个鼻子都塌陷下去了。一旁的肖柔儿见到他那般模样,被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不已。
“你……你是……是死士!?”谢怀山咳出一口鲜血,指着笨牛断断续续地颤声说道。
死士?我眉头一凝,我一直困惑为什么笨牛的身体防御能力这么强硬,难道笨牛也是黑衣死士?他没有以前的记忆,我曾经问过关于他身份的问题,他却是一问三不知。我很难将憨厚的笨牛和杀人机器黑衣死士相联系在一起,估计笨牛只是一个实验的失败品吧。
笨牛却不理会谢怀山,上前就是一脚,谢怀山在笨牛面前,没有半点反抗能力,被笨牛一脚踢下楼梯,身体像皮球一般,滚到楼下。
我望了凤二凤三等人一眼,我原不想在此惹麻烦,不过既然人已经打了,那就打到底吧。
凤二凤三等人立刻会意,迅速涌向其他几个圣剑山庄的人,拳脚交加,一时间淡雅居的二楼惨叫声响起一片。
一楼的掌柜正苦着脸望着从二楼滚下来晕倒的一个男子,没一会儿,楼上又陆陆续续滚下数个遍体鳞伤的人。淡雅居的掌柜,将脸削成了苦瓜子,他是不敢得罪上边的人,连圣剑山庄的人都敢打成这般惨状,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掌柜又岂敢多言,只能装聋作哑地打着算盘算账。
我并没有让凤二凤三他们对肖柔儿下手,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可怜之人。
我望着大惊失色的肖柔儿,淡淡说道:“你最大的悲哀不是当初你没有选择残剑,而是你今天短浅的目光。像你这种听天由命的女人,一旦选错了情郎,一辈子就算玩完了。”
肖柔儿浑身一颤,目光看向始终没有正眼瞧过他的残剑,心里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