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也不事先通知,直接杀到邹玉的办公室去。
秘书通报后立刻就让她进去了。
邹玉仿佛知道苏浅会找上门,看到她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脊椎断了一般地坐着。
邹玉一只手懒懒地抬了抬,算是打过招呼,好似多花一分力气在苏浅身上都是浪费,随意道了一声:“坐。”
苏浅依言坐下,单刀直入地问:“叶宜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叶家老大太能干,快把她跟叶茂这两个资质平庸的逼到失心疯了。也就狗急跳墙的程度,姿态一般难看吧。”邹公子答得干脆利落。
“你是说她因为想跟叶岑别苗头,才这么丧心病狂的?”在苏浅看来,没事犯个法什么的都是丧心病狂。
邹玉两道浓眉从中间怪异地竖起来,怪叫道:“你到这会儿还相信哥哥我呢?难得。”
苏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来这一套:“谁是你妹!少给我装蒜!你卖了我有可能,但是不会出卖沈辉。说吧,你帮着叶宜把我弄回来,到底图什么?”
邹玉这才笑道:“算你有良心。”一顿,他接着轻描淡写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家老爷子退了,一时被人狗眼看人低,卡着我的二期工程批文。我找了叶家的门路,人家说了亲戚归亲戚,买卖归买卖,要求等价交换。于是我就冒充了一回诸葛亮,给她出了一个跟沈辉订婚,把你骗回来的主意,叫她把你套进去,好在事发之后绑住沈辉的手脚,叫他动弹不得。”
“叶宜窃取了‘星图’的商业机密,沈辉是不是早有准备?你这双面间谍的功劳吧?”
“好说好说。批文我要,兄弟我也要。只能委屈姑娘你了。”邹玉这一笑真是犹如暖玉生烟,叫苏浅直想抽他。
苏浅狠狠瞪了他一眼,邹玉只当没看见。
“沈辉为什么要将计就计重创‘大地’?他就不怕叶家报复?还有你,叶宜事后知道你摆了她一道,她能让你好过?”
邹玉仍是笑得倜傥,不在意道:“她能有多大能耐。这次孤注一掷地折腾,还不是赔了个底朝天。往后她手里能动的流动资金就更少了。就凭她这次的表现,叶家几个老成精的脑子秀逗了,下一任掌门人才会有她的份。她也就是秋后的蚂蚱,我怕她干什么。”
苏浅先是点头,承认他说的,忽又皱眉道:“过河拆桥确实是你的风格。可是沈辉为什么要这样?他这人做事向来稳扎稳打,但这次却一改往日的行事风格,追求高风险高回报。而且他平日行事讲究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是叶宜先动的手,他也应该不至于把人赶尽杀绝才对。平白树敌,得罪叶家,他不是这么短视的人。”苏浅视线一转,盯视着邹玉一张风流公子脸,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沈辉既然对叶宜的动作早有准备,最后还摆了叶宜一道,说明他根本就没指望订婚这事能成,那他骗她做什么?
“算你有良心,终于问了句该问的,可憋死我了。我用我的十八代祖宗对他发了毒誓,保证不告诉你的。”
邹玉这种人,对家里俩活的祖宗都没多大敬意,别说是去了的,苏浅信他个鬼,这厮不告诉她真相,十有八九是为了折腾她,让她好看。但听他这样说,苏浅不由心中一沉。
邹玉见她面色凝重,终于收起了那副真假难辨的风流腔调,肃然道:“你们家沈辉这痴心的,你当他坑叶宜做什么,还不是想多留些给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犯得着一个人在外头这么拼命么。他这么折腾,还不都是为了你。”
苏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你说什么,什么叫都留给我?”
邹玉听得出她虽然故作镇定,但声音都在发颤,便轻声道:“苏浅,好好陪着他吧。半年前,他确诊得了胃癌。到底有多严重,我也说不好,这家伙死活不肯告诉我。我诓你回来,就是不想他一个人临了还孤苦伶仃的。”邹玉说着说着,平素要笑不笑的一双桃花眼,居然一瞬间就流下了两行泪。
苏浅明白邹玉就是再离谱也不会拿这种事耍她。原来她的预感竟然是真的,他要不是出了事,怎么会忽然就铁了心不要她了。叶宜、沈辉两人一开始就出于不同的目的,默契十足地在她面前演了一场戏,叶宜为了上位,一出蒋干盗信唱作俱佳,而沈辉则将计就计一石二鸟。一则可以让他的竞争对手“大地”因急功近利而自毁长城,二则可以佯作移情别恋将她逼走。沈辉的病叶宜只怕也知道,所以即使他答应订婚,叶宜也毫不怀疑他对苏浅的感情。卫星地图的开发项目只怕是沈辉故意编造出来用以取信叶宜,好让她相信他是因为有所求才答应的联姻。
“你胡说,他不会死的。你胡说……”苏浅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怪不得邹玉之前那么咬牙切齿地恨她。
怪不得沈辉在海南岛的时候吃那么少,怪不得每次见他总觉得要比上次消瘦。
原来最痛不是募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已无人等候,而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等过了深秋等过了寒冬,却不知道他早已无力支撑。
这一刻,她顿生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