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和人家没有关系,那江水萍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回去上课吧。”
江水萍痛苦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安树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江水萍!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不会回去上课吗?!拿出你坚定的拒绝我的勇气,走啊!”安树生气的喊道。
他那充满深情的眼神,分明再告诉自己——如果要牺牲,就要我来,你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好好地就行。
多日以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们能够通过眼神来交流。
从她痛楚、迷茫、慌乱的眼神里,他看见了她内心的不妥协,安树太了解江水萍了,她是不会让自己独自承受这一切的,可是他即使是死,即使是冒着被开除的危险,他也不能够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绝对不让江水萍再做一只悲伤的荆棘鸟,如果要荆棘树穿透身躯,那么就让他来吧。
看着江水萍面露痛苦的跑了出去,安树终于有些安心了。
江水萍强忍的泪水终于在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汹涌而出。
“安树,你必须写检讨,还要当众承认错误。你知道,学校是决不允许谈恋爱的,你已经为学校造成了影响,当众消除影响,是必须要做的。”
“我知道了,老师。”
“唉!你好自为之吧。”
安树无比沉重的走到门口。
“等一等。”主任喊道。
安树停站在门口。
“以后,你们不要在学校里有接触了,这次只是作检讨,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你是你父母的希望,应该为自己的前途着想着想。”
听着主任语重心长的话,安树默默的点了点头。
自从安树当众宣读检讨书后,他们的友谊像是被判了死刑。
她再难寻觅紫藤花下安树的身影。
即使偶尔见面,也只是擦肩而过。而他们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紫藤萝花的花期很短,只是几天的功夫,便有一地枯萎的紫色。紫藤花瓣干瘪的躺在地上,跟随着风或动或静,它们有些哀怨,如同一个色衰迟暮的“弃妇”。
紫藤花的花期很短,难道你我的友谊也如同紫藤花期一样吗?
心痛和悲伤就这样一点点的撕扯着江水萍的心。而难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
那条他们常走的路,仍旧静悄悄的在那里,可是江水萍再也没有机会和安树并肩走在那条路上了。有几次,江水萍独自一人走在那条路上,触景生情的想起他们一同度过的日子。他牵着她的手飞奔在路上,他给自己买冰淇淋……
“萍儿,你多吃点,看你最近瘦的!”林湘君一边夹菜给江水萍一边心疼的埋怨道。
“萍儿,以你的成绩考上好的大学是不成问题的,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范振华说。
“好。”江水萍点着头。
“萍儿,伦敦大学的入学申请书你写好了没有。”
“写好了。”
“确定要去伦敦上学吗?”
“嗯。”
“我们的萍儿啊,这是在实现两个人的梦想!”林湘君说。
“是啊,没想到一晃眼,过得这么快。”范振华感慨着。
“我们啊,可都老了……”林湘君叹道。
“可不是嘛!”范振华笑着回答妻子。
“老公,你知道吗?最近我觉得我的眼角有特别多的皱纹,皮肤好像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光滑了,就连这牙齿啊,最近也松松的,我啊,快要成老太婆喽!”
范振华望着妻子笑道:“牙齿掉了没有关系,掉了,我会给你安个烤瓷的!到时候你满嘴的烤瓷牙,比你自己本身长的牙要结实多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我啊,还不要烤瓷的!我啊,要玉的!”林湘君笑道。
“什么?玉的?这玉啊,也分为好几种,你要是安了满嘴的翡翠,一张口满嘴的绿牙,那不成妖怪了吗?!”范振华笑着说道。
林湘君笑岔了气,江水萍忍住笑不住的抚摸着林湘君的后背。范子豪笑的直咳嗽。
“老妈和老爸,可是永远年轻的!尤其是老妈,爸,你知道吗!上次我和老妈上街,人家还以为她是我姐姐呢!”范子豪笑着说。
“这是真的吗?”范振华笑道,“我可真是好运气,娶了个‘不老仙女’!”
范振华笑着夹了一块鸡肉,殷勤的递到林湘君的碗里,说道:“来——我的‘不老仙女’,吃块鸡肉。”
范子豪夹了一口菜,笑着。
周末的午饭吃的很开心。
吃完饭,水萍要帮忙收拾碗筷,湘君阻止住了:“好不容易有了星期天,去玩玩放松放松,这些呀,让我来好了。”
“对了,子豪,你不是说今天博物馆有展览吗?和萍儿一起去看看呀,又能放松放松还能增长知识,多好!”林湘君对着客厅里的范子豪说道。
“老妈,我正想和萍儿说呢!萍儿,换件衣服,我们这就出发吧!”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
“萍儿,你最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可……”
“范子豪……”
一阵呼喊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穿的很时尚的女孩子拼命的加快蹬车的速度。
“终于赶上你了!”
“杜冰?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这是?……”女孩子看见江水萍问道。
“哦,这是我妹妹,萍儿。”
“你好。”水萍向女孩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女孩有些释然的样子。
“你去哪里?”子豪问。
“去博物馆,你呢?”
“巧了,我们也是。”
“真的吗?那太好了,一起走吧。”女孩愉快的说道。
博物馆里的人还真有些多。
这次博物馆里展览的是珍稀的物种。很多人都来观看。
杜冰从一进博物馆就缠着范子豪,江水萍看的出来,她很喜欢范子豪。
于是江水萍就自己一个人慢慢的看着标本和图片。
有中国的白杜鹃,有帕罗斯韦尔德蓝蝶,派恩青梅,有加州的秃鹰……
这么多珍稀的物种看的江水萍既兴奋又难过。
那是一个体型娇小的鸟,它昂着头,独立在荆棘树的枝头,美观、气派。它的羽毛像火焰般鲜*********片旁,附着这样的字:荆棘鸟,是自然界一种奇特的动物,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巢开始,便不停的执着的寻找荆棘树。当它如愿以偿时,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放声歌唱—那凄美动人、婉转如霞的歌声是人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
当读完了这个传说,她呆呆的站在荆棘鸟图片前,深深的震撼让她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一个多么悲伤的鸟。
它的一生只是为了寻找一棵让它如愿以偿的树。
它的一生只唱一次歌,却让人世间所有的声音黯然失色。
它要不停的飞,直至生命尽头……
它是一种让人心痛的鸟……
“你听说过荆棘鸟吗?是一种很悲伤的鸟,它从出生开始就要不停的飞不停的飞,直到生命终结之时它才能停止飞翔。”
“它有自己的悲伤,可是应该也有自己的快乐。它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是寂寞的却也是令人敬佩的。”
“可是,它应该很羡慕那些既可以自由飞翔又可以无拘落地的鸟儿们吧。那些鸟儿可以成群的飞翔,也可以成群的落地,生活的平凡却又幸福。没有谁是愿意选择孤单寂寞的飞翔的……”
曾经的对话,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还有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奔跑的画面……
她最终悲伤的从图片前走开了。
在她转身的霎那,一个身影出现在这幅画的面前。
他呆立在那里,眼里的悲伤并不亚于她的。
而范子豪,他的眼睛一直在四处寻找着萍儿,却不得不无奈的任凭杜冰将他一会儿拉到这边一会儿拉到那边。
杜冰总是惊奇于这些物种,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
有些人已经稀稀落落的离开了。
寻不到江水萍,范子豪有些担心:“我们走吧。”
“在看一会儿呀,还有好多没看呢……”
范子豪已经往图书馆外走了,完全不顾杜冰说什么。
“哎!……”杜冰有些生气的望着范子豪的背影,可是仍旧飞快的跑去追他。
出了图书馆,范子豪四处寻找江水萍的身影。
只见她坐在一棵很粗的梧桐树下,低着头,静静的发呆。
子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看完了?”她问。
“看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才不多久。你的同学呢?”
“呃……她应该还在看。”
“哦。”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我们回家吧。”
“嗯。”
风轻轻的吹着衣裙,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仍旧燥热。
“要吃冰激凌吗?”
“嗯。”
看着各式各样的冰激凌,江水萍没有了注意。
“给。”范子豪将粉红色包装的冰激凌递到江水萍的面前。
“既然没有注意,那么就我来替你决定吧。”范子豪补充着说。
江水萍宽容的笑了笑,脑海却不断浮现安树的影子。
“我……我还是换成香草味的吧,我……”
“哦……”范子豪微愣了片刻,“你什么时候喜欢吃香草味的了?”
江水萍没有回答。
范子豪宽容的笑了笑,“既然喜欢,就换吧。”
坐在脚踏车后,江水萍一点一点的舔着冰激凌,却觉得满嘴是悲伤和思念。
“好吃吗?”
“很甜……”
“呵呵,记得你以前都会选草莓味的。”
是吗?江水萍自己都不知道。面对着各式各样的冰激凌,她总是不知道该拿哪一个,每次总是胡乱拿一个。难道每次都是拿的是草莓味的吗?
“偶尔也需要换个口味的。”江水萍说。
“有些饿了……”江水萍说,“不知道阿姨晚饭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好吃的。”
“应该会做清蒸鲈鱼。”
“真的吗?!那我们可有口福了……”江水萍不乏幸福的说道。
“呵呵……”范子豪放心的笑了。
突江水萍“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范子豪笑着问。
“呵呵,我是突然想起《半生缘》里的一个情节。”
“哦?说来听听。”
“叔惠家买了一条很大的鱼,叔惠的爸爸用鱼中间的部分做了一道菜,叔惠的妈妈,将剩下的鱼头和鱼尾摆在一起,拼成一条完整的鱼的模样。恰巧叔回来了,看见了这鱼,说:‘这鱼怎么这样子?’叔惠的爸爸说:‘这鱼矮!’”
说完江水萍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听着江水萍开朗的笑声,范子豪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高考一天一天的近了,同学们也都紧张起来。
和大多数同学不一样的是,江水萍正在着手准备去英国就读的事。很多很多繁杂的手续让江水萍忙的晕头转向。
好在,一切终于在最后都安排好了。今年九月底她就要离开这里,飞往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她有些希冀,却在某一方面又有些伤感。
暑假来临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在漫长的暑假里变得渺远起来。一切恩恩怨怨,在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中,戛然而止。爱的、恨的、怨的,都在逐渐燥热的日子里,随风飘散。
暑假的第二天,竟下起了倾盆大雨。
江水萍走到阳台前,看着倾盆的大雨。阳台上的那盆月季花,被大雨击落了花瓣。娇美的月季花,在暴雨中显得那么羸弱。枝头的花蕾,在狂风中摇曳。
磅礴的大雨似乎想冲刷着尘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
江水萍用白皙的左手接住沉重的雨滴。
莫名的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一种穿越生死、穿透时光的深情。
她向下望去。
蓦然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雨地里。
他微仰着头,磅礴的大雨,竟阻止不了他深情的目光穿透而过。
“安树……”江水萍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她终于看清了,是他。
她顾不得拿伞,就跑了下去……
她在走出大门口的刹那,掩饰住了所有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
他们相聚一米的距离。
雨水,重重的敲打着伞,欢快却又沉重。
“好久不见……”他说。
她苦笑着:“是啊,好久不见……”
“听说你要去英国了,恭喜你。”他缓缓的说。
“听说你被保送去清华……”
“是的……”
“祝贺你……”
“要去念多久?”
“我还没想过……”
“那你会不会……回来?”他艰涩的问。
“我不知道……”
“……”
“你呢?你会不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
“是吗……”她有些失落的说道。
“雨很大,你回去吧……”
她慢慢的转过身……
“不管多久,我都会永远等你的……”望着她的背影他终于有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前行的脚,定格了。不知为何,她的泪水已经溢满脸庞。
“我们都太年轻,何必轻易许诺呢……”她悲伤的说道。
望着她瘦削的肩膀,无边无际的心疼向他袭来。
“是我们都太年轻,还是你……不想相信我的话呢?”他伤心的说道。
“永远究竟有多远呢?……何况……”
“何况什么……”
“世事茫茫难自料……”
“我会证明,用以后的岁月……”
大滴大滴的泪水混合着雨水一同坠落,她有些颤抖的撑着伞离开了,觉得举步维艰……
他悲伤的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一滴泪无声滑落……
如果你真的是一只荆棘鸟,那么让我也心甘情愿成为一只荆棘鸟,陪你孤单飞行;如果上天连我想成为荆棘鸟的权利都不给我,那么就让我做一棵荆棘树,成为一棵, 你最终归宿的荆棘树……
“子豪,车开过来了没有?”林湘君问道。
“都停在门外了。”范子豪说。
“好的,我们出发吧。”林湘君挽着江水萍的手走出房间。
范子豪将行李箱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
汽车缓缓的驶向飞机场……
“到那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林湘君在一遍一遍嘱咐着,拉着水萍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哎呦,妈!这些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不止了,从刚才上车开始一直都在重复着!”
“你小子懂什么!女儿走了,天下哪有一个母亲会舍得呢!……”说着林湘君伤感的落下泪来。
“阿姨……”水萍动情的喊道,“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是啊是啊,萍儿还会回来,不要这样哭哭啼啼的,弄得萍儿多难受。”范振华说。
林湘君听了点了点头,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水,林湘君接过范振华递过来的一个厚厚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