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子豪没有听,他还在打着安树。
“把萍儿还给我,还给我!”子豪喊道。
“子豪,你不要这样。水萍她已经走了,走了,她要是看见你们这样该有多伤心,多伤心……”李菲想着江水萍又哭了起来。
听到江水萍的名字子豪住了手,他放开了安树。
安树在他放手的一瞬间,跌倒在地上……
“安树,安树?!”看着安树跌倒在地上,李菲惊呼道。
“医生,来人啊,快来人啊!”
医院里又是一片慌乱。
安树躺在病床上,像死了一样。他两眼直直的望着窗外。
他的脑海里都是江水萍,她微笑的样子,她吃东西时一脸幸福的样子,她撅着嘴生气的样子,她熟睡的样子……
安树抓着被角,忍不住哭了起来。
“萍儿,萍儿……”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一直坐在门外的李菲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定很爱水萍吧?不然他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呢?真希望有人也想这样爱我。可是,水萍,可怜的水萍……
李菲伤心的想到。
子豪一直坐在江水萍的床边,紧紧的握着她冰冷的手。他多么希望他可以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让她醒过来。
“哥,今天晚上早点回家。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尝尝我新发明的点心。”……
“哥哥,你又忘记买牛奶。”……
“我不在家,你怎么可以不吃饭?”……
“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哥,你赖皮,这个鸡腿是我的!”……
“哥,我种的百合开花了,你看漂不漂亮?”……
“哥,下雨了,你要记得带伞。”……
“哥,领带换个颜色好不好?这个颜色太土了!”……
“哥,我要吃泡面,不想动手,你做啦!”……
“哥……”……
……
记忆在脑海中浮现,生活的一点一点都那样的温暖。
“萍儿,你不可以离开我……”
“你起来吧,起来,好不好?哥哥,求你了,求你了,你起来撒娇也好,拿我出气也好,只求你醒来,醒来……”
她的身体依旧冰冷的没有温度,她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泪,仿佛在眼中逗留了一个世纪。
子豪失声的哭了起来。
李菲怔了片刻,原来这两个男人都如此的深爱着江水萍。
郝婷婷一口气将车开到了开发区,周围空旷无人。
她停下车,熄了火,将颤抖的身体伏在方向盘上,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片刻,她的嘴角浮现了笑意。那笑意,诡谲的、阴冷的可怕。
她终于将内心的刺拔掉了,这根刺在她的心里扎了她13年!今天她终于果断的将这根刺拔掉了,拔掉了!
她的内心浮起一阵快感。一种报复的快感。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呐喊的冲动。
就算她死了,她也要拉着江水萍一起去死,她绝不容许江水萍在这个世上过得顺心如意!决不允许!绝不!
她终于解决了江水萍,江水萍死了,死了!被自己撞死了!她的内心好痛快!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去,周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郝婷婷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冰冷的邪恶之气。她突然觉得自己像魔鬼一样可怕。
不!警察不会放过自己的。她会蹲监狱的。
一想到冰冷的监狱,江水萍的心就冒出一股寒意。
反正即使自己不进监狱,也是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自己被感染了艾滋病,已经活不长了,郝婷婷觉得自己撞死了江水萍真是撞对了!
可是她好像同时撞到了两个人。郝婷婷有些慌了。
撞死一个人也是撞,撞死两个人也是撞,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是那个女人自己出现在她的跑车前的,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只要江水萍死了,一切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她心满意足的发动车子,向家的方向驶去……
“你听说了吗?江水萍好像死了。”
“对对对,我好像也听说了。好可怜!”
“是啊!”
“不过我听说肇事司机还没有找到。”
“啊?!”
“那条路断的摄像头坏了,又没有目击证人,更糟的是司机跑了!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肇事司机啊?!”
“我的天哪!”
“而且我听说江水萍被撞的面容模糊,浑身上下都是血,医生来抢救她的时候都啧啧摇头。”
“好惨!那个司机也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
……
一大早,郝婷婷就在电梯里听到了这样的对话,起先她害怕的浑身发抖,可当听到路段的摄像头坏了并且没有目击证人时,郝婷婷暗自舒了一口气,她恢复了镇静。并且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看来今早自己决定来上班是正确的。
江水萍,连老天都在帮我。你死了,活该!
难道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安树的心也被掏空了。他在也无心工作了。他以前一直拼命的工作,只为了更优秀,不仅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肯定,更是为了江水萍。只有他足够优秀,足够强大,他才能保护好江水萍,才能给江水萍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可是,江水萍死了,他最爱的萍儿死了,他的努力似乎都没有了意义。没了江水萍,他不知道,他努力的让自己优秀让自己强大究竟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曾经很恨我的父母,恨他们那么狠心的对待我,可是我来到这里,有很多人疼爱我、关心我,虽然他们和我非亲非故,我很感激他们,他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有温暖,因为他们的爱和宽容,我原谅了我的父母,我原谅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也原谅了自己,救赎了自己的心灵……”
“你让我说实话吗?我很爱很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我说我不像你其实是假的!我,很想你!一直都想……”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亲人,我永远爱他,可是那种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一种亲情……”
“我不能离开南京,这里有很多记忆,有很多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不能抛下他们……”
安树站在轮船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洋,想着江水萍曾经说过的话。
脑海间,又浮现他们之间的记忆,那永恒的记忆……
“你不问我什么吗?”
“问什么?”
“问我很多,比如说:婚有没有退?为什么在北京待这么久?”
“我问你,婚有没有退?”
“退了。”
“那为什么在北京逗留那么久?”
“因为退婚要花时间。”
“有没有想我?”
“很想。”……
“换我问你了。”
“问吧。”
“有没有想我?”
“有。”
“有没有想我?”
“有。”
“到底有没有想我?”
“有。”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不许老重复问同一个问题!”
“我其实非常非常想你!”
“其实我也非常非常的想你……”安树含着泪水。
蔚蓝的天空中,飞过一只鸟。
天际间,传来它嘹亮的叫声。
“你听说过荆棘鸟吗?是一种很悲伤的鸟,它从出生开始就要不停的飞不停的飞,直到生命终结之时它才能停止飞翔。”
“它有自己的悲伤,可是应该也有自己的快乐。它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是寂寞的却也是令人敬佩的。”
“可是,它应该很羡慕那些既可以自由飞翔又可以无拘落地的鸟儿们吧。那些鸟儿可以成群的飞翔,也可以成群的落地,生活的平凡却又幸福。没有谁是愿意选择孤单寂寞的飞翔的……”
“安树……”
“你知道吗?我好累……”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最近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每天还要这么忙碌的生活着,我好累,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要了,我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圣托里尼,每天看看书偶尔画画,料理家务。上学时期,我一直在为生活奔走奋斗,以为长大了工作了就会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安安稳稳的,平平静静的,可是直到现在我一直还在奔走还在不停的奔走,安树,我累了,我不想再奔走了,我厌倦了竞争,厌倦了追名逐利……”
“那我们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我们一起去圣托里尼,去过安稳平静的生活,没有奔走……”
“可以吗?”
“我好向往圣托里尼,听说那里是自由的天堂……”
“萍儿,我来到了,我来到了圣托里尼……可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我好后悔,好后悔,当初没有放下一切,带你来圣托里尼……我好恨……”
行驶在爱琴海的轮船上,一位男子抱着头坐在地上哭泣着……
“萍儿……我爱你……我的荆棘鸟……你再也不用奔走了……”
他哭的更伤心了……
嘹亮的鸟叫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那是来自最遥远的云端……
“老爷,苏医生来了。”一位身着西装的管家毕恭毕敬的对着坐在床边的一位男子说。
“快请他进来。”
“是,老爷。”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白衣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他四十多岁的模样,步伐矫健,戴着金丝眼镜。
医生快步走到床前,仔细的为躺在床上的人看病。
“她怎么样?”男子问道。
“她的胸腔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不过万幸的是,她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
“她的头部也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我需要为她清理一下表面伤口,这些都是些皮外伤,不过我更担心的是……”医生有些犹豫不决。
“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的颅内有损伤,所以我建议你带她上医院去检查。”
“好,我明天会安排的。”
“那穆先生,我先帮她清理一下伤口。”
“好,谢谢你。”
送走了医生以后,穆少白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
她五官精致,但面色苍白。长长浓密的睫毛,泄露了她身心憔悴的秘密。
不久前,她突然飞到自己的车前,着实将穆少白吓了一跳。穆少白以为他撞死人了。
躺在床上的面色苍白的女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因为头痛她微微的蹙着眉头。
眼前是陌生的环境,奢华的欧式装修,女子睁大澄澈的眼睛,十分不安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环顾四周,她又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刀刻般分明立体的五官,颇具英气的眉毛下有一双睿智的眼睛。他的周身散发出成熟、睿智、理性的芬芳。他那厚实的肩膀,莫名的给她带来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穆少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你醒了?有没有感到什么地方不适?”
女子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刚才我差点撞到你。”
女子有些迷茫的望着穆少白。
“你不记得刚才的事了?”穆少白问。
女子再有一次迷茫的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忘记?”穆少白有些无奈的笑了。
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她该不是……
“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穆少白。”
“穆少白……”女子喃喃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穆少白问。
“我叫什么?……”女子十分迷茫的重复着他的话,她想了想,皱着眉毛摇了摇头,很无助的说:“我不知道……”
穆少白十分惊讶的看着这位女子,心想糟了。
“我是谁?我是谁啊?我不知道……我的脑袋空空的,我不知道……”女子表情显然很痛苦。
她拼命的砸着自己的脑袋。
穆少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了,他将失忆女子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不让她再打自己。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穆少白温柔的抚慰道。
女子很无助的望着他:“可我的脑袋里空空的,我好难受。”
望着她无助的眼神,穆少白的心莫名的悸动了,他有了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没有关系,我会帮你找到记忆的。”穆少白望着女子澄澈无助的眼眸说道。
“真的?”女子的眼睛里有喜悦也有信赖。
“真的,我答应你。”
女子静静的仰望着他,眼睛里藏不住深深的信赖。
“那你能告诉我,我叫什么吗?”
“你姓苏,叫百合。”穆少白随口胡诌了一个。
“那我多大了?”女子仍旧不罢休。
穆少白看她还很年轻,顶多二十三四岁。就说道:“你今年二十三岁。”
“那你呢?”
“你猜猜?”
“二十五?不像,嗯,二十八?好像又不像……”女子踌躇不决。
穆少白笑了:“我三十五岁?”
“骗人,三十五苏怎么会这么年轻?”
“你在夸我年轻吗?”穆少白笑了。
女子摇着头:“我没有。
突然,从她的肚子里传来很响的叫声。
苏百合十分害羞的抚着肚子。
穆少白笑道:“饿了吧?”
“嗯。”苏百合十分难为情的点点头。
“那我们去吃饭吧。”
“好,我觉得我都可以吃一卡车的东西。”
“好,那我就帮你准备一卡车的东西。”
“不行!”
“为什么?”穆少白故作无知。
“那还不把我撑死了?!”苏百合说的义正言辞。
穆少白哈哈大笑。
“来,起来,我们下去吃饭。”
苏百合从床上坐起,准备跟着穆少白下楼吃饭。
可是刚一起身,她就觉得头好晕。
她晃晃悠悠的,眼前一片眩晕,她跌坐在床沿。
“怎么了?头疼得厉害吗?”穆少白关切的问。
“嗯,头很晕。”苏百合痛苦的用手撑着脑袋。
穆少白抱起坐在床沿上的苏百合。
“允许我抱你下去用餐。”穆少白十分恳切的和她征求意见。
他的话虽然温柔,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苏百合躺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静静的看着穆少白,与他睿智的眼睛,默然对视。她双手搭在在穆少白的肩上,并没有暧昧,却让穆少白的心狂跳不已,这是从来也没有过得感觉。
“金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
“她的颅部受了重创,所以导致了她的失忆。”
“那她什么时候能够好?”
“这我说不准,有的失忆患者不到几个月就恢复了记忆,有的失忆患者两三年便恢复了记忆,也有的一辈子都没有恢复记忆。”
“可以医治吗?”
“目前有药物医治,可是我并不主张。”
“可是她必须要医治,一个人总不能没有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