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这潇湘馆就聚集了近十个大夫,都是素日里贾府上收年例给府上把脉看病的上等医师。
这些人是专管金陵各大官宦侯府里医病的,大户人家里走多了知道这门子不成文的规矩,富贵地方是非多,深知不该问的决不多问一句,不该看的决不多看一眼,到了府上也只管看病医人,从不过问哪怕多余的一点点事情。
这会儿还好黛玉还昏迷着,雪雁不担心她把伤势的状况听了去了,是好是坏好歹可以先瞒着。
雪雁和紫鹃又是赶紧的一阵忙,一一让各位名医给黛玉看了。
雪雁心里一阵抽紧,这伤可一定要有人能治,可不能给姑娘留下什么痕迹来,那只假钗还真是作孽做到家了!
焦急的在一边等待各位大夫出诊断结果的雪雁紫鹃,外头屋里请了大夫回来候着的菱花、轻衣、照晴、浅露,个个都神色凝重,双手合着十字给黛玉祈祷。
近十个大夫一一看完黛玉的伤势后聚在一块儿唧唧喳喳的议论了一番,又一一的从雪雁紫鹃面前过来,皆无奈的摇着头。
为首的俞大夫叹了口气,道:“两位,请恕我们无能为力了!你们家姑娘这伤,若是要医好容易,再金贵的药材我们几位都知道你们府上不怕这个银两,只是我们行医几十年,看遍华夏药书,伤成这样的肌肤遇热灼烧,又遇了这样一个不时的气候,你们家姑娘的伤能治却无法白璧无瑕了呀!”
紫鹃听了如受了人当头一棒!
她原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在那边好生的做自己的本行,现而今是领了老太太的命,给了别人做体己的丫头。本想着老太太老了,终归是要去的,那时自己反而不得着落,没想老太太把自己给了黛玉,她也高兴得了这样一个重情重义冰肌玉骨的好主子,这主子又有这样的才华不菲。俗话说“仆凭主贵”,好好照顾好这个主子,自己的往后也是有了个托付了。
没想,这遍地金陵的名医都言洁玉有瑕,紫鹃急得一下子泪水点落出来,跑到黛玉床前抓着黛玉还留有丝丝冰凉的手悄悄落下泪来。
雪雁面对近十个金陵名医的定论反倒心里格外平静下来,当务之急黛玉昏迷了,她可不能再自己先乱了。
雪雁让菱花送出去几个大夫,嘴里痴痴说了一句“还好姑娘晕过去了!”也蹲到黛玉床边。
大夫们才被送出了潇湘馆的院子,照晴一脸惊慌失措的顾不得冒失跑进屋里,又怕大声惊动了黛玉,又油锅上的蚂蚁焦急,于是说得语无伦次道:“宝姑……不,那个不好……不好了,她,她不见了!”
雪雁会意,是宝钗趁大家一心放在黛玉伤势上时候走掉了,不知道这个蛇蝎狠心狡猾的善面佛又要生写什么事情。
这会子雪雁却没空去理会一个笑里藏刀别有用心的人,只咬了牙,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就次罢休,只是这个时候想办法医治黛玉要紧。
“紫鹃,姑娘平日待我们两可好?”雪雁看着已落下泪来的紫鹃,认真的看着紫鹃问道。
“姑娘六年前七岁点大就来了我们这儿。那时就能那么懂事,住在别人家里六年,离乡背井,寄人篱下,甘苦虽尝在嘴里自己心里最是清楚,而今,却……姑娘人好,照顾姑娘的这六年来,对我也是没得说,只可惜姑娘这样纯洁的人不该在我们这儿啊!姑娘应该生在无欲无证的神仙地方,我们这里的朱门铜臭,今儿多早晚,还是遭到了姑娘身上了!”紫鹃看着虽黛玉一块儿来的雪雁,自己自六年之前,又与她一处相处了六年,思量之下,泪水又润湿了大片,更不得收!
“紫鹃你倒是先别哭,你是在这里住贯了,所以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贾府,也只有一个贾府上的金陵城的就是最好的全能的眼光了。前人说‘坐井观天’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你自己一直都看不清楚,旁人却都看在眼里。”雪雁用帕子揩了紫鹃脸上的泪花,温和的说道。
紫鹃不解雪雁个中意味,一颗心扑在黛玉的烫伤上,茫然的看着紫鹃。
雪雁解释道:“你想想,金陵之小,天下之大,一定能找到治好姑娘脚伤的名医的啊!你别太担心把自己先哭坏了,我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方才自南安王府回贾府路上的一幕忽然在紫鹃眼前闪过,水木说的一句话紫鹃记忆深刻“若有什么事情,随时去南安府上找我”,便急着道:“还有希望!雪雁,你可记得临别时水木王爷对我们家姑娘说的那句话,他说有什么事就去南安王府找他。他素日就对我们家姑娘好。”
紫鹃说起南安王府水木,倒提醒雪雁去北静王府找北静太妃。南安王府上头一个南安太妃就是雪雁放心不下的人物,再则这些人都跟皇商的宝钗走得近,倒是北静太妃这个老人,雪雁多次与之接触,深知北静太妃人品高洁,更像黛玉祖母似的。北静王府在京城都是响当当的名号,要找到天下的名医为黛玉治伤,找北静太妃便错不了!
雪雁打定主意,吩咐下三件事,一,嘱托了紫鹃照顾黛玉身边,怕来自各方不测的伤害,二,黛玉受伤的大事,让外边机灵的菱花去姑苏,先把贾母给急请回来治伤治事,一日拖延不得,三,黛玉若醒了,万不可告知大夫们所说的话,不让黛玉担心,只说医师已在路上了。
雪雁自己,则急着往北静王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