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静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把正个事情都理顺了。
事情从二姨的那个电话起,二姨给我电话让我回来是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从爸爸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和妈妈一起过过生日,所以二姨才会把话说得跟八百里加急一样。转身又跟我妈妈说我会有一个惊喜要给她,其实应该是二姨她自己有一个惊喜要给陆诗凝同志,而这个惊喜就是我本身,结果理科骄子文科盲的二姨不知道抽了那根筋说是我要回来,而且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再说陆诗凝同志一听我要回来,还顺带了个惊喜,率先就把第一意识偏向风花雪月方面的惊喜上,心想我这一次一定是奔着欢庆结束单身的生活带着一个准女婿‘衣锦还乡’来的,因此便有了那句“我也快了呀!”的自语,于是开始满心欢喜地幻想过不久就会和葛叔一样在家抱小孩的小日子。回神来问清了我回来的时间,挂上电话便开始着手准备一桌拿手菜准备招待人家……
而林思宇这个陌生人正好不偏不倚地进了山,陆诗凝同志因为我去打一瓶酱油比给人家接生还磨人就捞着勺子在路口等我,结果我没出现,倒是等来了个叫她“这位漂亮姐姐”的问路小青年。
一问才知道人家要找的正是自己的家,于是忍不住打量起这个一身风尘仆仆却不失优良气质又像是从电视上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的小青年,忍不住问了句:“你找我家干嘛?”
林思宇当场有种找到脱离许久的组织的感觉,眼前一亮,说:“你家?那你是叶凉冰的姐姐咯?”
陆诗凝同志年轻时遇见这类委婉的赞美语那是多了去的,那时的她是从不置一眼的,而今天却不知怎么地,听了十有八九是自己女儿带回来的那个‘惊喜’叫自己姐姐,一颗心怦地一声把头碰昏了,挥舞着手中的勺说:“我是叶凉冰的妈妈,我是叶凉冰的妈妈!”
等把林思宇带到家里后,那一桌好菜有让林思宇找到一种归属感,有了共同语言的两人当即有种恨晚的感觉相谈甚欢,最后陆诗凝同志还不小心捕捉到林思宇和我住在一起的事,一边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边安慰林思宇,“我女儿嘴巴刁的很,你做菜一定很费劲!”
林思宇老老实实回答:“确实挺费劲的……”
陆诗凝同志当即双掌一拍,说:“那你来的正好,阿姨教你几个她爱吃的菜,以后也别太惯着她,偶尔做几次给她尝尝就行了!”
林思宇自然连连点头,“其实凉冰要是像阿姨这么可爱就好了……呃,我不是说她不可爱,其实……”
“咳,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她就那副臭脾气,跟她爸一个德行……你怎么还凉冰凉冰的叫?多生分啊,在我面前就不用刻意改了,平常你们之间怎么叫还怎么叫,阿姨也年轻过,年轻人之间总会有些小昵称这样听起来才不会生分……”
于是,林思宇热着耳根答应着,套上陆诗凝同志最喜欢但连我也不许碰的麦兜围裙,在陆诗凝同志的指导下悉心煲汤……
于是,就有了我打酱油回来后看到的那一幕。
于是,就有了那声破天荒的‘冰冰’。
分析到这儿,我不禁抖了都身上的疙瘩,低头挖了勺白饭狠狠地嚼着。
林思宇趁我妈起身去关灶上的另一锅汤时,斜着身体往这边凑了凑:“偶像,其实我也觉得冰冰不怎么好,跟人家好多冰冰都重复了一点创意都没有,其实我想叫你凉凉的!那现在怎么办?”
我偏过头,凉凉一笑:“回去之前最好提前交代一下身后事,免得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林思宇立刻笑不出来了,悻悻地端坐回去,默默地喝着面前的汤。
职业使然,在听别人故事这方面上,我也是有女性天生八卦的特性,这使林思宇觉得比发现了新大陆还让人振奋,我一边踹开他一边拉着杉露让她继续讲。杉露也显然对我带……呸!是尾随而来的林思宇甚是感兴趣,招来她的小丈夫让他陪林思宇四处看看,留一片小天地好更深入地探讨。
“光来挖我的,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举起双手,“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也许就不该默认他跟我出来,可一想到他和陆诗凝同志呆在一起不知又会做出些什么令人发指的事,觉得还是带出来比较安全些。
作为公众人物擅长社交这一方面我是有数的,可林思宇那厮短短数十分钟之内秒杀了当年素有冰山美人之称的陆诗凝同志就有点发指了。他若是早生二十几年,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他就我工作上的一同事,实在没什么好讲的。”我说。
杉露高深莫测地啧舌道,“传说中的办公室恋情啊……”
一把掐住她红润的脸蛋,我威胁到道:“别给我把故事说到一半就跑题,回归正位!”
杉露笑着求饶:“不敢不敢,我也没要说一半啊……”
“其实,要是不找个人说说,我怕真会闷坏了……可放眼过去,不能对他说,更不能对父母亲说,兜了个大圈还是只有你最适合听我这顿吐槽。”杉露对我笑了笑,安静下来的她,像个全新的陌生人,眼睛深处有数不清的纹路,或者,应该是埋葬在心底生了根却悄然在眼睛里盛开的伤。
她说到和他的初次见面。
“第一次没什么印象,我被人甩了,哭得很惨,周围的人都在笑,却只有我一个人在哭。也许是留在脸上的那巴掌还在疼,也有可能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反正很乱……电视剧里不是常有这样的镜头吗,女主角被甩了,天降大雨,顺便再降个真命天子,可我注定做不了女主角,哭得再惨,老天也不会可怜,街头依旧该怎么喧嚣就怎么喧嚣,地球该怎么转还是怎么转。
我突然明白,如果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爱惜我自己,那活着岂不是太可悲了?等我擦干眼泪站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地让那个人在我生活里消失,我删了他的号,拔了电池,还是不解恨,就把手机拆了扔出去……结果就砸到了他。”
杉露看了眼呆愣着的我,“被我的彪悍吓到了?”
我摇摇头,“我在想,他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千万人群中,偏偏就砸中了他……”
杉露说:“也许该让时光倒流一下回去弥补一下这个缺憾。”
“他……没说什么?怎么说也该索要什么损失赔偿之类的啊?”
杉露摇头,“第一次真没什么印象,我扔完东西就走了。”
我:“……”
“别这么失望啊,剧情就快到高潮了!”杉露摇着我手让我振作,继续说:“我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医院,挂了号,就等着排到我,那天医院里人也不多,几个女孩子和我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长椅上弄手机,我没手机,眼神只好到处转,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他。”
“……”
“是他在看我,那副想确定又不敢确定的表情傻透了!”杉露唇角不觉地扬起,脸上笼着一层甜蜜的绯色,“我当时也傻,书上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两两相望么?我们就隔着一道长廊,明明是陌生人,却有种超然的熟悉感,直到护士出来叫我名字的时候,才傻愣愣地清醒过来。那时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被我用手机砸到的那个人,等我跟着护士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就突然上来抓住我的手。”
我眼睛圆了又圆,最后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于是继续听杉露讲下去。
“回头见他一脸窘迫我就没想追究他无缘无故抓着我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见他要放开的意思。于是我就问他,你要干嘛?他嗫嚅了半天,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我起先以为他认错了人,结果他脸上红了一阵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壳,我认出来那是我的手机,以为刚好被人家逮了个正着,要赔偿来了,就笑着安慰他说,先生,我现在有点事,如果不介意的话等我出来我们再说赔偿的事。”
至此,我已经不单单佩服杉露的彪悍程度了,这还是我认识的杉露么?以前她连跟男生多说几句话都会紧张得吐字不清!
杉露似是看透了我,抿嘴笑了一笑,“人总要学会长大的呀,长大了就变了。”
“谁知道他不但没松手还把我拉出了手术室,第一句话就是,你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