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太太房中说完话回来的老仆秦妈,冷不防祸从天降,被洗脚水从头到脚淋了一身,失声大叫起来。她抬头嚷道:“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乱泼水!”
王怡眼见闯了祸,吓得脖子一缩,转身想跑。秦妈眼尖,早就见到了她,几个箭步过来揪住王怡的衣领:“王怡,是你!”
“秦妈对不起!”王怡也知道自己错了,口头在道歉,语气里却没有听出丝毫歉意。秦妈全身湿哒哒地往下滴水,冷风呼呼地吹,刺骨地冷,她心头火气更大,怒道:“没有礼貌的小丫头,你这就算是道歉吗?!”
王怡梗起脖子说:“我当然是道歉。大婶,你看看你全身都湿透了,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
这说话之道,除了措辞,语气也十分重要。王怡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听在秦妈耳朵里,俨然就是讽刺而不是道歉。她原本就拉着王怡的衣领,现在用力往自己跟前拽,正要说什么,啪的一声轻响,有一物从王怡的口袋里调出来。
秦妈看着那物件,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尖声叫起来:“来人啊!抓小偷啦!有人偷小姐的东西啦!”
寺院客舍,灯光亮如白昼。
穿着睡衣,外面只披着一件棉袄的凤琉璃捧着一杯热茶,奉给魏月柔。
“妈妈,半夜天冷,你喝着热茶暖暖身子,可别着凉了。”
魏月柔点点头,接过茶杯捧在手心里,脸上,仍然笼罩寒霜。
半晌魏月柔才说:“秦妈,你先披上衣服,免得着凉了。”她又转头对小莺说:“小莺,你去厨房熬点红糖姜水来给秦妈驱寒,她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这寒气。”
小莺答应着去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俩,秦妈和王怡。
“好了,王怡,你可以说说,为什么小姐的神王玉手串会在你这里了。”魏月柔用了比较中性的措辞,但大家心中都雪亮:她是认定王怡偷了小姐的手串了!
“太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我口袋里!”
王怡在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手串会出现在自己口袋里。但秦妈一听就变了脸色,她恨恨地骂道:“眼浅的小蹄子,偷了就是偷了,难道手串还会自己长腿跑到你口袋里吗?!”
王怡一听“偷”字,顿时按捺不住大声叫起来:“我没有偷!”
“没有偷,难道是小姐自己送给你的?”秦妈冷笑起来,“你这样偷奸耍滑的人,小姐会送礼物给你?不管太太小姐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白天里王怡对凤琉璃百般不敬,种种惫懒神情,魏月柔都看在眼内。她老一辈的人,对这种行为格外的看不过眼。原本打算往后慢慢找个理由辞退了她,结果这丫头晚上就闹出这样一出,心中渐渐地有火烧了起来。
她见秦妈情绪激动,就说:“秦妈,你稍安勿躁。”她转头对凤琉璃说:“琉璃,是你送给她的吗?”
王怡居然用一种赤果果的威胁眼神,死死盯着凤琉璃。
但凤琉璃似乎全然没有感到王怡那杀人的眼神,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妈妈。这个手串是什么来头啊,我又怎么会随便送人?”她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刚才,是王怡来帮我脱衣服睡觉的。想来她是那个时候下的手。唉,王怡,我说你平时偷一下懒也就算了,为什么这次要这样做呢?”
王怡大叫:“不,小姐,我没有!”她一转念,哭起来:“小姐,我偷懒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事,你何苦怀恨在心,这样冤枉我!”
没错,一定是凤琉璃自己把手串塞进来,好找借口辞退她!
结果此言一出,凤琉璃还没说话,秦妈就冷笑起来:“你这样说,意思就是小姐自己把手串放进你口袋里了?笑话,小姐要辞退你,回去跟姨太太说一声就是,又何苦这样大费周章!”
正因为自己是姨太太安插到小姐身边的人,所以凤琉璃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啊!王怡现在有苦说不出,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凤琉璃身上,狠狠盯着凤琉璃说:“实情是不是这样,就要小姐还我个清白了!”
“王怡,没想到你嘴巴这样硬!你知道这个手串是老爷送给小姐的周岁礼物吗?十几年来,小姐都带在身上寸步不离,又怎么会肯为了栽赃你一个小小的仆人,就把它放到你身上?”秦妈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抬头对魏月柔道,“我想起来了,太太,小姐,在晚饭的时候,她一直盯着小姐的手腕看。想来那个时候她就动了歪脑筋了!”
晚饭时,王怡确实赞了那手串一句,她又怎么会想到那是凤琉璃看准了她是贪慕虚荣的女孩子,故意把身上唯一值钱的手串在她面前摇晃,布下这样一个局,不由得脸色苍白起来。秦妈见王怡不说话,又得意起来,说:“不光是我,小莺也听到的。”
魏月柔一听还有这事,连忙把小莺叫了回来。
小莺回来的时候,不是自己一个人,身后还带着两名寺庙里驻扎的派出所民警。
“我听说这里发生了失窃案,所以跟着这位小妹妹过来。”
为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警老胡,多年驻扎在这个寺庙里,跟魏月柔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他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的人非同小可,所以一听到小莺来报案,马上就赶过来了。
凤琉璃瞥了小莺一眼,似乎是怪她多事。转眼就说:“没什么,小偷其实也没有偷到什么东西。赃物我们也搜出来了。”
她把那神王玉串往民警眼前一亮,那一颗一颗最上好的翡翠,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乍一看是透明澄净的,再看看,却有隐隐约约的氤氲紫光,在玉石中透出,只把两个民警的脸都照得亮堂起来。
老胡跟那个年轻警察小棠对望一眼,心中暗暗吃惊,凤家大小姐这么贵重的物品险些失窃!幸亏她们说自己抓住了小偷,否则的话,市里非成立专案组调查不可……这么想着,老胡看向王怡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蔑视。
他咳嗽一声,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说:“这位就是作案嫌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