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江风恣意地吹拂着,撩乱了男人的发,却澄澈了一颗混沌的心。
“呵…”庞晔临苦笑一声,发现自己竟变态地迷恋上了这种让人战栗的寒冷。头顶那轮月,生得败了,不圆满。
静夜的街上已没什么人烟了,唯有三三两两的汽车间或地呼啸而过。
“晔临。”忽然,一道男声响起。
庞晔临一惊,是莫悠。他赶紧收拾了一下糟糕的情绪,然后转过身去。
可是,猝不及防间,庞晔临吃到了一记重拳,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莫悠?”庞晔临用舌尖舔了舔嘴里泛着腥味的肉壁,绽裂的疼刻骨铭心。
“这一拳我整整忍了三天。”莫悠毫不掩饰他的怒意,含恨的眼神似是一把砺刃,死死钉在了庞晔临的脸上。
心猛地坠下半截,眼也跟着黯淡了下来,庞晔临将脸一侧:“你打吧…”
他确实该打!就算被打死,那痛楚也不及自己带给莫非伤害的十分之一。
寒风暴戾地谱写着惊魂的灵曲,好似百鬼齐哭,万魂众嚎。
莫悠止步在庞晔临的面前,拳头攥紧置于身侧,骨节白的可怕。他极度隐忍着。想起那晚所见,无名火再次窜上心头。
“砰”——“砰”——庞晔临的脸又受到了重重的两拳。这次,血溢出了嘴角,在线条完美的下巴上留下了鲜红的记号。
庞晔临用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抬起漠然的眼看向莫悠:“继续。”
看着他哀伤的眼,莫悠忽然犹豫起来——
那晚,接到菲菲电话后莫悠立刻行车赶去庞家。路上,他忽被一对熟悉的身影慑住了眼球。他们看起来很落魄,尤其是那女人,赤着脚,衣衫凌乱,魂不附体。
透过厚厚的雨幕,莫悠对上女人倔强的眸子,她真是莫非!
于是,莫悠赶紧下了车冲到了她的面前——惨白的脸,脖颈处血红的吻印,渗着血的额头——莫非被人强暴了!
转而看向庞晔临,听着他呢喃不清的“对不起”,莫悠立刻明白了一切。他愤极,一把揪起了庞晔临的领口。
可拳头都没来得及落下,下一刻,莫非直直跌入了雨泊中……
“混蛋!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莫悠万万没想到,那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竟会是他深交了多年的好兄弟。
“抱歉……不过,请把她交给我。”雨中,庞晔临放下尊严屈膝跪在了莫悠的面前。
又是那种眼神,和三天前的一模一样!是那样的哀,那样的殇……
挣扎了半天,莫悠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罢了,打过之后我也释然了。”
庞晔临的眼中闪过惊讶,他不解地看着莫悠。
“你记住这个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知道。”庞晔临的声音沙哑着。一定是因为有太多的“愧歉”藏在了他的身体里,所以才让他连说话都变得费劲。
“所以,我要你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她。”莫悠走近庞晔临,严肃的脸上忽而挂起一抹微笑,他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不许说‘不行’,不然我和你就此绝交。”
庞晔临呆呆地愣在那里,看着莫悠一如以往的温柔的笑,他一时迷茫了,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只是一场梦。
“喂,怎么?不愿意?”
“不,我愿意!莫悠……”
“嗯?”
“谢谢你。”
庞晔临扯起一抹笑,嘴角的伤口随即被扯裂,血在唇齿之间漫了开来。
“现在去哪?”莫悠问道。
“不知道。”庞晔临笑笑,他指着马路对面十层高的大楼说道,“那里……已经不是我的了。”
“晔临,你真的放得下吗?”
庞晔临沉默了。片刻后,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再用力吐出:“放心吧,我的就是我的,丢了的一定会回来的。”
“那回家吧,她怕黑。”看着佯装坚强的庞晔临,莫悠的心很压抑。
庞晔临的笑瞬时僵住,眼前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他看向莫悠,口吻中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不安:“我…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迟早都要面对的。”莫悠浅笑道,然后转身坐进车里。
庞晔临开着车在大街小巷间穿行着,从紊乱的行车路线便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很烦躁。
看了看车里的液晶钟,都4点多了,他能去哪?!
家,是不能回了。就骂他懦夫吧,就骂他混蛋吧!他就是不敢面对莫非,不敢看到她额头的伤,不敢看到她颤抖的身体,不敢看到她愤恨的眼。
兜兜转转间,天亮了。
阳光照进车中,打在庞晔临泛酸发胀的眼睛上,他惨然一笑——终于熬过了一晚。
他将车停在了一条幽静的林荫道边,对着后视镜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然后下了车。
庞晔临打开车的后备箱,从深处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本上了锁的画册。他将画册夹在臂下,抬眼看向不远处一幢写着“博思堂”三个字的西式建筑——那是他梦想扎根、成长、繁荣的地方。
来到博思堂的门前,庞晔临最后调整了一次自己的呼吸,然后旋开门把。他看向屋内——地上丢满了纸团,墙上贴满了设计草图,一边的沙发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桌上是泡面盒,速溶咖啡包装袋,甚至还有人把牙刷牙膏堆在了上面。
简直是一团乱!这绝对触到了庞晔临忍耐的底线。他是个有“工作洁癖”的人,坚持环境的好坏会影响一个人创作的灵感。
“为什么没人打扫卫生?!”他大声吼道。
话音刚落,十来个脑袋“噌噌噌”地从电脑边钻了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说话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