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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虞洽卿:三分运气 七分苦争的上海闻人(5)

“久仰先生大名,在下实在是佩服,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飞扬,只是先生孤身一人,不怕危险么?”

“危险?革命哪能不危险?只是中国朝廷腐败,内外交困,千千万万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吾辈壮志未酬,但能赴汤蹈火而救中国,虽死何憾?”孙中山的话如一道闪电,在简照南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光芒,这样的人物以前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话语以前也从未听过。

“是啊,我们这些中国人在海外,也同样被人看不起。”简照南听闻不禁想起这些年在海外经商的经历,感慨颇多。

“如果国家强大,国力昌盛,何人敢小觑我中华子民!这就是为什么要革命,要推翻清政府。只有革命,才能建立起一个真正造福天下苍生的政府啊。”孙中山的一字一句无不震撼着简照南的身心。

“先生雄心壮志,我等懵懂,是不曾想过革命救国,不过在下也深感如今朝廷腐朽,只是我这样的生意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得很啊!”

“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先生是生意人,一样可以救国。”

“我们也能救国?”简照南疑惑地望着孙中山:“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国家、民族要强大,一定要自强不息,如今封建朝廷昏聩无能、帝国列强鲸吞我中华大地,掠夺我中华资源,榨取我中华民众血汗,我等岂能坐而视之?革命需要革命者捐命,也需要商界同仁的支持啊。”

简照南点点头,若有所思:“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简某人若能为先生效劳,先生只管开口,我简某一定竭尽所能。”

孙中山笑着点点头:“简先生也是个热血之人,若商界同胞能如简先生,革命有望矣!”

孙中山的偶然来访,使简照南豁然开朗,这些年来,他四处经商,遭遇各种冷眼和不平,他愤然,却无能为力,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一切,现在,他明白了,国家不富强,国民就要被欺凌,要想不被别人欺侮,只有自身先强大,而首要的,则是要有经济基础做后盾。

一个星期之后,孙中山带着简照南等的资助远赴越南,酝酿下一次起义。

简照南的人生从此有了另一个目标,伴随着国内革命的进展,这个目标则越来越清晰。他计划将生意做得更大,他要赚钱,做大事。他愈来愈感觉到,人活着,如果单只为了自己,算不得什么,如果还能为了其他人,则善莫大焉。

1921年4月7日,国会非常会议参众两院联合会在广州举行,通过《中华民国政府组织大纲》,选举孙中山为非常大总统。5月5日,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职,设总统府于广州观音山南麓。简照南在上海得知孙中山就任大总统,十分兴奋。当时总统府要成立卫队,一时找不到可靠人员,照南即通过吴公干(“南洋”上海烟厂副工务长,国民党员)发动“南洋”工人,从中挑选十人,其中一人是简照南夫人潘杏浓的族人,名叫潘天。这十人立即动身,南下广州参加总统府卫队,投身革命。

孙中山与简照南个人之间也过往甚密。在上海期间,孙中山曾手书《博爱》条幅送给照南。条幅右上首书“照南先生”,中间大书“博爱”两字,下题“孙文”。简照南把此条幅珍藏于上海住宅的书房里。后来,此条幅为其族人简满收藏,“八?一三”事变后遗失。

佛缘

1919年,印光大师由普陀山去扬州刻经,途经上海,高鹤年居士陪同大师到南园与简照南及其弟会晤,印光大师开示净土法门及因果报应事理。简氏兄弟及诸居士,遂发意供养千余圆,正好填还刻经之赀。简氏兄弟聆听印光大师开示之后,笃信净土法门,虔诚奉佛念佛。此后在其私宅南园之西设立佛堂,题名“菩提精舍”。早暮诵经念佛不辍。

1921年,简氏兄弟的母亲去世,汇编亲友送的诔词挽联为《哀思录》,又刻印《金刚经线说》,印数千卷,与《哀思录》同赠吊奠亲友,以追荐母亲。印光大师撰《金刚经线说》铸版流通序,阐明《金刚经》要义。开示:“或疑《金刚》无相,净土有相,二法如何相融。予曰,《金刚经》令度尽一切众生,而不见度相。不住色声香味触法而行布施。布施乃六度万行之首。既令不住相布施,则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以及万行,莫不皆然。然则金刚经乃令人遍行六度万行,普度一切众生之规矩准绳也。遍与一代时教一切法门而为纲要。盖是即相离相,何得谓与净土不相融通乎。夫度生之法,唯净土最为第一。欲生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以不住相之清净心念佛,则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其往生西方,证无生忍,乃决定不易之理事也,又何疑乎。”

简照南1923年在上海病逝时,临终助念没有处理好,印光大师在给高鹤年居士的信中表示惋惜,信中说:“简照南居士于九月十九日去世矣。临去时尚有江味农、赵云韶、欧阳石芝念佛。至断气时,其子一叫而昏,遂致乱其正念。惜哉!”简家特请印光大师来沪参加葬礼,举殓说法。印光大师亲撰《简照南居士祭文》:

五蕴炽然建立时实体毕竟不可得

际此四大分离后一照直下度苦厄

恭维照南简居士,宿根深厚,赋性慈祥。白手成家,无殊当日。陶朱赤心护法,直是今时须达。而且备修世善,恪受戒归。净业仗福力以圆成,故当高超极乐。临终由眷属之悲恋,或恐留滞娑婆。须知佛无虚愿,己具佛心,但能打破情关,自然真心彻现。尚祈三心圆发,一念单提,直下感应道交,即得顿登九品。

咦!

一条荡荡西方路直下归家莫问程

自是不归归便得故乡风月有谁争

古莘常惭愧僧释印光

简照南逝后,其弟简玉阶秉承其生前遗愿,将南园及其中之佛堂、假山、水池、亭榭、楼阁等全部布施捐送给佛教界,作为佛教公共功德地,更名为“觉园”,成为上海佛教净业社社址。佛教界常在此举行盛大法会。1936年11月,净业社和菩提学会联合发起护国息灾法会七日,特请印光大师赴会说法,大师专程自苏州出关莅沪,每天登座开示法要,圆满日并接受在家居士皈依。

孝顺

在事业上坚忍不拔的简照南,还是一位出名的孝子。他经商在外,每年必归家乡探视母亲,即使远在日本,也毫不例外。母亲之命,照南必从,若赈济,若兴学,稍一启齿,照南立即去办。1915年广东水灾,黎涌乡被浸,祖祠和族居屋皆毁。母命捐资,照南即奉母命先建复祖祠,后把其族居屋皆一一建复。1920年母亲病逝,临终遗训修谱建祠,照南兄弟随即捐出修谱银1万元,建祠银10万元。平时照南也经常济贫救急,同乡和族人多受其惠,对他十分敬重,称之为“简老先生”。

轶闻

早年简照南经营顺泰轮船公司时,为了船舶在公海上航行方便,自己加入了日本国籍,取名松本照南,但同时保留中国国籍。这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半点要背叛国家的意思。没想到“英美”公司在简照南日籍问题上大做文章、兴风作浪,在1919年向“南洋”发起毁灭性的攻势。

洋人雇佣了个“流氓商人”黄楚九,给了他40万元,20万作为劳务费,20万作为活动经费,令他按预定计划行事。黄即日动身去北京“活动”,到北洋政府农商部买通上下,诬告“南洋兄弟”为日籍资本,所出卷烟均为“日货”,应撤销其登记注册,不准以国货名义出售。农商部收下好处费后,勒令吊销“南洋”执照,停止营业。

不日,上海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申报》,在显著位置以粗体黑字刊出“全国国货侦查会”公告,题为《证明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简照南虚伪之铁证》。主要内容为:“南洋”生产经销之香烟并非国货,农商部受其欺蒙而接受其注册。简氏曾与日本人订有密约三条:一、总经理简照南入日本国籍,取日名松本照南;二、须购日本原料;三、聘用日本技师。故该公司之烟叶、纸张、锡纸、香料、铁罐等各物,均购自日本。

当时,刚经历五四运动,国内反日浪潮波涛汹涌,老百姓恨透了日本人、日本货,对经销日货的厂商尤为痛恨,斥其为卖国狗。“国货侦查会”又是全国性侦查真假国货的权威机构,故而公告一经刊出,引起群情激愤,一些单位、团体赶热闹似的发表声明和函电,谴责简氏兄弟冒名国货,欺骗同胞;更有十余家商号联合登报宣布:即日起停销“南洋”烟。

此事发生时,简照南正在美国订购烟叶,听到消息大受刺激,一气之下,肝病发作,家人赶紧送去医院治疗,病还没有痊愈,他早在病床上待不住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回到国内。他对简玉阶斩钉截铁地说:就算倾家荡产,赔上性命,也要为公司讨个清白。这也不只是为咱“南洋”,而是事关整个国货大业,我们有义务不让邪恶势力得逞,让民众得知真相!

兄弟俩立即采取行动,分三步走。先是在《上海新闻报》上声明从未脱离中国国籍;又办妥了脱离日本国籍的手续;接着简照南强支病体,先后四次起草了《敬告国人书》,在《申报》连续刊登:“国货侦查会”某些人诬陷本公司,以摧残民族实业、效忠外国公司为乐事。须知本公司经十余年艰难经营,乃至今日,自问无愧于国人。本公司将检齐各种证据,陆续登报,藉明真相,以待公众评价。

针对“国货侦查会”公告中的两点要害,即简照南是日本籍人,“南洋”系日本资产并非国货,分别作如下澄清:在日本经商时,为使购买的“广东丸”轮船取得日本各埠的航运权,曾办理了寄籍日本的手续,取日本名松本照南,但并未脱离中国国籍;回国创办“南洋”时,又办理了撤销寄籍日本的手续,有民国初年的一份出国护照为准,护照上写着:中华民国国民简照南,并公布了资产来源、技工姓名、籍贯、各种原料的采购地点、货主商号及过往账目。以此证明“南洋”是地地道道的“国货”,与日本没有关系!

简照南又通过报章,严斥“英美”的无耻行径:“所谓简某与日本人达成协议之三条‘铁证’,是不折不扣的伪证。某外商公司为置本公司于死地,实现其垄断我烟业之阴谋,曾屡施奸计,如商标案、霉烟案等,咸记忆犹新,今日之事件,亦与外商某公司有关”,提醒人们不要忘了英美烟商的过去种种劣迹,别被他们制造的烟幕弹蒙住双眼。

简氏兄弟的反击很有成效。闻知真相后,许多有识之士纷纷出面声援“南洋”,中华国货维护会、报界联合会等十多个团体和一百多家烟业同行也对“南洋”表示支持。

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内务部也扛不住了,恢复了简照南的国籍,农商部也随之恢复了简照南的营业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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