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一。
“已经有很久没有头痛过了。”我坐在藤椅上,抬着头看着霍瑾,霍瑾的眉头开始锁紧,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病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喂,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看到他的反应,我当然免不了要奚落一番,真是的,那是一幅什么表情!
“你转过去。”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四个字。
一下一下的按着,就是不会疼没有任何感觉。
“你不会是傻了吧!”他坐下,本是低头喝茶,却突然从茶盖中冒出头说了这么句气人的话。
他哧哧的笑着,我也笑了,想来当初我们都猜错了吧。我应该不是什么肿瘤,而是一个血块在脑袋后面,可能是因为时间消散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什么撞击让它消失了。
“要是傻了也是你治的!”
笑意蔓延到屋里,我们轻松的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
“十四爷过来过了?”
我吊儿郎当的点着头:“还撞上了四爷。”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我继续这样吊儿郎当的点头:“可是说完了,却又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错了?”
霍瑾就这样看着我,不问,大概是希望我自己说下去。
“如果我不说,就算是他误会我一辈子,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因为我们之间就算是说清楚了,我们也回不去从前了,可是我现在把实情一股脑全都告诉了他,他知道一切都是凝雪的错,那么他们以后该怎么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和凝雪——应该,还挺好的吧。”
嗯,应该是这样的吧,上次见到他和凝雪一起到绫罗坊来买衣服,那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喜欢,的,人,吧。
有点伤心,更心疼他,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霍瑾一声轻轻的叹息悠悠转转的飘落,包含了太多。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什么,茶香氤氲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坐着,让所有的话语凝为这一刻的沉默,让探进头的春风带走我们的悲伤。
片段二。
“啊!”
一声尖叫之后就是大大的拥抱。看着微微发福的冰蓝,全身都透着美丽雍容,是真的开心。我们二人相见还没说话我就被打,脑门上吃了三个爆栗。
“这么多事情一件都不告诉我!”
“哪里是不告诉你,我是相见你一面都难啊!”
原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说完后却两个人同时感觉到了窘迫,冰蓝也是懂得的,我肯定不能总是随便在外面溜达,上次去一趟九爷哪里就碰到了他的福晋,去了胤祥哪里又碰到了兆佳氏,胤祯一个人帮我瞒着已经是不易了,我不能总给他找麻烦。
胤祥的大手从后面覆上冰蓝白皙的手,轻声说了句:“怎么就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呢?”
气氛倏然又热闹了起来。我笑着接话:“更何况不是还有十三爷这个传音筒吗?我的事,就是想瞒你也瞒不住啊!”
还是大笑。
我想,我们的友谊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奢侈品,因为它没有保质期,永远不会变质。
时光向着那个时间点一点点的靠近,而我的心也变得愈发的焦虑,甚至还有一点点害怕。可是表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个人舒舒服服的生活,安心而又快乐的接受着四爷的每一次“打扰。”
记不清具体的历史时间,于是开始对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儿打发时间。不知道那个时间究竟是哪一朵花开,哪一朵花落,那一天,究竟会不会风吹雨打还是艳阳满天?
将四爷给的玉佩握在手中,它特有的凉意可以让心沉静。索性推开门去外面走走,想不到回忆竟然抓着我不放手。其实四爷当然不会是一个浪漫的人,可是他太细心,像是无孔不入的微风,它暖的不是身子,而是心灵。
把我的生活起居照顾的妥妥当当,一切都按着我的喜好来安排,有时候我随意提起的想法,总能在几天之后实现。一直是自认为坚强自由的,也从不想被人这样管着,不曾想,这样的生活,竟然让人感到这样安心,倒是希望卸了全身的装甲,然后彻彻底底做一个小女人。
缓慢的行走着,张开双手为自己遮挡太阳,虽然又到了冬日,可是这太阳仍旧耀的人眼睛睁不开呢。咦,让中指和食指岔开,我半咪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然后一缕阳光倾泻而出。照在脸颊之上,暖暖的,是暖到了心里。
日暮,斜阳,微风卷起大地的尘埃。
小桥,流水,枝丫轻摇,是大地最美的歌谣。
“咚咚咚——”是恭恭敬敬的敲门声,想是四爷又派人过来了,他的敲门声不会这样连续,而是咚——咚——咚,一如他沉稳的心性。
“姑娘,爷让我来接你。”
心里一紧,为了掩盖慌乱我只是先胡乱的答应着,说是要整理一些东西,只是我的手都有些颤抖,拿着书和衣物的手都在颤抖,只是那小太监似乎全然未觉我的慌张,仍旧低着头恭敬的说:“四爷吩咐说您什么都不用带着,他自会为您安排好。”
将东西一股脑的扔在桌子上,我强迫着自己要镇定,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两次。
再睁眼,只像他扔了句:“走吧。”便先行往外走。
坐在马车里,心中仍旧是七上八下的,有一些问题是我和四爷两个人都在躲避的,例如我的身份问题,一直以来的人都会叫我“姑娘。”他执意不命人叫我格格,应该是不想再提从前的任何事情,希望能够给我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还有很多东西都是避不开的不是么?
如何避开?即使他是皇上,那么德妃那里要如何解释,后宫的人多口杂,而我至少也在后宫呆过几年,那么那些认识我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算了,不想了,这些事情,还是让他去操心吧——不禁苦笑,从什么时候起我这么依赖他了?
马车缓缓地停下,外面早有人将帘子撩了起来:“姑娘下车吧。皇上让您先在养心殿的后殿休息,他一会儿过来看您。”
平稳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我忍了又忍,仍旧是问了出来:“现在的皇上,是四爷么?”
“哎呀姑娘,现在可没有四爷了,只有皇上,现在已经是雍正元年了!”
本是心中已有的结果,听人这样说出来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被人领着进屋,我却没有让人点灯,只想在黑暗之中一个人静一静。
那个曾经那么睿智,英勇,威武大气的康熙爷,就这么,离开了么?他,现在已经登基?为何一切来得这么快,为什么原本可以令天地变脸的事物就在这么一瞬间什么都变了,而我却几乎没哟察觉。
屋里黑黑的,我的困意渐渐浮上来了,不知道四爷什么时候才能来,干脆随意的在桌子上眯一会儿。也许一觉醒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觉,无梦。
头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轻叹一声起身,却在黑暗之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爷?”在我捂上自己的嘴之前已经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然后才发觉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四爷了,他是皇上了,那个万人之上人了。只是为什么一声皇上,始终是没有叫出口。原来这一天是这样的,这样平静,既没有想象之中的风雨大作,也没有艳阳满天。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称呼,而是在那里自饮自酌着什么,对我说话也似乎有了一些醉意。
“醒了?”
“嗯。”
“和我出去走走?”
迟疑了一下,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一路尾随着他,让人奇怪的是就连门口也只有一个小太监守着,四爷出来的时候交待他不准跟着,然后我们二人就业夜色中行进着。
过了不知多少个长廊,多少道宫门,我们走到一个高大的建筑物面前。
“上去。”
简单的两个字,又是一长串的气喘吁吁,而眼前的人却是气息沉稳。
“到了,你抬头。”
边抬头边嘟囔着:“以为自己当了皇上就这样折磨人,拉着我跑了这么大老远,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让我看什么。”可是抬眼的一瞬,确实是被眼前是风景迷住了。
那时漫天的星星,亮亮的,每一颗都是一块宝石,镶嵌在蓝天这块最美的幕布上。我看的呆了,从来最爱看星星,从那时宿舍小小的窗,到后来大草原的辽阔,可是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他让我觉得我离他那么近,让我觉得星星是那么真实,让我觉得我伸手就能够把它摘下来别到我的头上。
一边的四爷,不,是皇上轻笑着,也许是听到了我刚刚的话。我的声音异常温柔:“我说过,站的高,才能看的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喜欢么?”
我点头。
“蔓琦。”
他突然这样叫我,我迟疑着回头,却看他神情严肃:“你真的想好了么,做我的妃子?”
我挑眉,接着摇头。
他有些生气,那么你想怎么样?如果当初十四弟不能够给你一个名分,那么现在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皇上,我需要的不是名分。”
“可是我不能让你这样受委屈,我可以给你改名,让你入旗籍,我甚至可以……”
“不要,不要,这些我都不要!”
风呼呼地吹着,我的发丝乱舞,我抿了抿嘴唇,继续说:“我愿意跟着你,是因为当初在我觉得冷的时候,是你一次次的感动我,让我感觉到了温暖,而现在,我更不需要那一个冷冰冰的封号。在宫里给我一个温暖的角落吧,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罗蔓绮而已。”
语毕,我站正,再没有言语,感觉到臂膀上一股暖流传来,我轻靠在他的肩上。
“希望我能够是你一辈子的温暖。”
星光洒落,点点迷离。
如果你问我温暖是什么,那会是这一刻的感觉。
我知道前面的路很长,也不会平坦,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之后的胤祯,可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有股力量从心中升腾。
我想,是爱让人勇敢。
而这爱,不一定要入洪水般汹涌,却一定要能够流向地老天荒,流向生命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所在,那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