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推门而入。楚楚颊边的笑容立时加深,然后忙嚷嚷着自己还有事便离开。本来是他过来是一件挺平常的事情,可是被楚楚这样一闹腾,我竟然心中觉得有些羞涩,只得别过脸不看他。心中却只是愈发的忐忑。
他倒是安然,在我一边的藤椅上坐下,然后便听到他淡淡的说:“手给我。”
惊讶的看着他,却也只能乖乖的把手给他,然后他的手掌覆上我的,接着,指节上有了凉爽的触感。
“睁眼。”
下一秒,我就看到了手中那个温润的玉佩,玉佩上雕琢的是精致的木兰——那精湛的雕工,仿佛都能闻到木兰沁人心脾的味道。我不禁愣住了,抬头看他,他倒是悠闲,在端起茶杯喝茶。见我神色之中带着疑惑,他的嘴角又噙了一丝笑意,问我:“喜欢吗?”
“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意慢慢的在嘴边荡开:“只是听说玉佩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这几天偶然发现了这块好玉,就命人为你雕琢了一块送来。而且我——很喜欢水泽木兰。”
我轻轻的点头,知道不能拒绝,只得轻声说:“谢谢。”
他继续说到:“我经常看见你戴的蔓草簪子还有雪花耳坠,我知道那是……”
“你不知道,我已经……已经……”不知道是想急着辩解什么,可是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低头。
四爷似乎全然不在意我的反应,反而轻声的笑了笑,语气是难得的温和:“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当初他送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不论是蔓草簪子还是你爱的雪花,可是我和十四弟不同,我是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分享我所喜爱的东西,我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有共同的喜好。”
垂首听着这段话,我无言以对,他语气中透出的霸道,却无法让我生气,实在是没有生气的理由吧,反而心中累积了一些感动——是和当初不一样的感动。
“收好。”今天的他温柔的不像是他,我将这玉佩轻放到心口,接着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嘴角也缓缓的上扬。
四爷将我轻轻的揽入怀中:“蔓琦,这是不是表示你接受我了?”
“什么就接受你了?你还用的着我接受么?你府上的福晋还少么?”我白了他一眼,却仍旧在他的肩头靠着,耳边响起的是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只是他似乎当了真,就连心跳都倏然停了一下。他突然将我扶起,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蔓琦,我不会这样一直委屈你的,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会给你名分,还有……”
他突然的沉默,我可以明白。他的计划,他的大计当然是不可以告诉我的,只是他不说我大概也明白,再过一年,就是他登基的时候了吧,那时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说了不算的,不过这本也不是我所在意的,而且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所以对于他这番话我也只是一笑置之。
沉默过后,二人都没有再说话,我再次轻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
看时光流淌,岁月静好。
往口中俏皮的扔一颗甜甜的糖,紧紧的抿一口,在感觉到甜意的蔓延后又开心的推开门走出客栈。
外面是很深很深的秋天了,风中挟着凛冽,一波波袭击着那些火红的枫叶。它们有的仍旧傲立枝头,有的却飘飘扬扬的落下,被绿草小心的承接。
嘴中的甜意一直从口腔一直蔓延的心底。一路毫无阻挡,我想这个秋天仍旧是温暖的吧,每一片枫叶都是一个小太阳,它们虽然不能发出光芒,却有温暖我们心灵的力量。
沿着小路边走边看,任由北风扫乱了我的碎发,不变的是心底的那份平静与淡然。
越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越多,还多了很多官兵,在维持着秩序。我的心下突然冒出好奇迟迟不退,我就随了性子安心的等着,想着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架子。
身边的人越积越多,隐约间听到了他们之间的闲聊:“今天什么事儿啊?”
“这你都不知道,今天是大将军王回京的日子,听说他可厉害了呢,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连打仗也厉害的很,在青海带兵打仗可是战无不胜!”
“是嘛是嘛,那我一会儿得好好看看!”
双腿一阵发软,差点就要倒下,下意识的往后走,却看到人们更加激动的向前挤,口中还喊着:“来了!来了!”
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得更加卖力的往后跑,可是逆着人流走了半天只是让自己越来越靠前。
欲哭无泪的感觉,当耳畔的马蹄声家中,蹄踏,蹄踏……
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再乱动,却因后面的人挤得太凶猛被推了出来!后面是悬空的,我的重心始终不稳,只能任由自己向后倒去,希望他已经离开,希望他已经离开。
身上明显的失重感,然后就是头猛烈撞击地面,我紧紧的闭着眼睛,耳边还是侍卫粗厉的声音:“干什么的,快让开,快让开!”
然后身子被人粗暴的加起,头脑眩晕之间只感到自己要被人往后扔去。
心中苦笑,苦笑着,我还是幸运的吧——他没有看见我。
闭上眼,眼角溢出的泪,清透,明净。我等待着,等待着再一次狠狠的摔在地下。
“哎,等等!”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可以确定不是胤祯,只是如何也想不出他的名字。
感觉到夹在我腋间的手停顿了一秒,然后整个人的身子被转了过来。我晕晕乎乎的睁眼,恰好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小顺子正在和胤祯耳语什么,而顺着小顺子手指的方向,恰好他指的就是我。
在下一秒扭头闭眼,知道自己是掩耳盗铃,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可是就是这样做了,没有思考,没有理由。我难道还要这幅模样去和他打招呼么?
夹着我的两只手松开。
“十四爷吉祥!”两个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睁开眼睛。”是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了,鼻子一酸,感觉眼珠就要落下,却不知道心中席卷的究竟是什么。
本不想睁眼,可是现在的情况又由不得我任性,就在思索间,头被人狠狠的“拧过来”,我有些诧异的睁眼,却听到了更为严肃的声音:“放肆!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竟然是一边的侍卫见我“不听话”,自作主张的将我的脖子拧了过来。而他们已经被胤祯的怒喝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深呼一口气,不禁自嘲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是早就放下了吗,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轻易的下跪,淡然的说:“见过十四爷,是民女不懂规矩冲撞了队伍,还请十四爷责罚。”
感觉到他的眼神要在我的身上盯出洞来,我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小顺子也急的不得了,全然是觉得我毁了一个原本可以缓解我们之间关系的邂逅,只是他不懂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嗯,是的,回不去了。
“以后小心一些。”
只有六个字,然后决绝的转身离去,这样真好,我们谁也没有再在原地等谁,就像两条直线,虽然曾经有过亲密的交点,但最终却必得渐行渐远,还好,我们还有情分对对方说一句:“珍重。”
多少有情人到了最后却以兵戎收场。
队伍慢慢的散去了,街上的人群寥落,却有份说不出的宁静。我揉揉脑袋,刚刚那一下磕的不算轻,可是似乎头却没有明显的感觉。
虽然刚刚的插曲在我的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是我还算是记得今天出来是为了去找伊一,所以凭着曾经的记忆慢慢的摸索,总算是找到了。
轻轻的敲门,然后门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伊一。她见到我很惊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微笑的问到:“你母亲怎么样了?”
她才想起来她还把我关在了外面。
慌忙招呼着我进门,我微笑的拒绝。因为听到她的妈妈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反而把她拉了出来:“我就不进去了,有话想对你说。”
伊一仍旧是那副拘谨不安的样子。
“那日楚楚来找我,而你没来。”
“我是因为……”
“你不必急着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想要说清楚的。当时我瞒着你确实是我不对,只是当时我也有我的苦衷,现在我想你大概都知道了吧。”
伊一轻轻的点头。
“可是我仍旧希望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做很好的朋友,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影响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毕竟那些日子,那些最苦的日子,都是你陪着我一起走过的。”
伊一继续点着头,可是神情依旧局促,我深呼一口气,笑的更加灿烂:“那么今天打扰你了,我先离开了。”
转身——嘴角的笑蔓延成出了无限的苦意。好吧,虽然没有用,我还是努力过了。
将自己狠狠的扔在床上,出门时本是满脸的笑意,回来却尽数变为了苦涩,心中的无奈不止一点点。而这心中的不满却又无处发泄。
“扣扣。”
是持续的敲门声——不想理,继续睡。
门竟然被私自的打开了!我不满的睁开眼睛看究竟是谁这样“胆大包天”,而眼前出现的是霍瑾那张熟悉的脸。看我睁眼他只是温和的笑着,打着招呼。
“怎么就这样把门开开了!”我不满的嘟囔着。
“我是看着你进门的,结果竟然把我给关在我外面,谁知道您老人家又犯什么脾气,可是我也不能就在外面耗着啊,就自己开开了。”
霍瑾说的无辜,面部表情更是可爱,我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不难过了?”
我敛了笑意——原来是为了逗我么?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浅浅的笑了出来。
“来吧,既然不难过了就转过头我看看。”霍瑾满眼的专注严肃。
“最近头还会经常痛吗?”
“不会。”我轻轻的摇着头,虽然生活乏味,单调,但是我真的很知足,因为楚楚和霍瑾一直给我的陪伴,因为那个看似冷漠的四爷——他总是时不时的给我一些惊喜,让我感受到别样的温暖。
“好啦,回去看看你们家宛熏吧,别在我的身上费工夫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呸呸呸!你说的什么话!”霍瑾拿起手中的折扇就要往我的头上拍!扇子还没挨上脑袋,我就开始不要命似的乱叫:“哎呦,哎呦!”
然后就是我和霍瑾的笑声。
笑里终是夹着苦涩,我只能让自己笑的更加夸张用力,是谁说的,笑着笑着,就不会痛了。
“你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低沉怒喝,让我们的动作一滞,然后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儿,他正用墨染的眸子盯着霍瑾——是四爷,看来他是刚刚下了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