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看看?”胤祯将我拦腰抱起,眼中全是笑意。
撩开湘妃竹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苏州水墨长桌,其高束腰,边角镂空如意头装饰,整件器物装饰浓艳,敦实大方。它的对面是黑木制成的厚重书架,其间用减地浮雕法密密的雕刻着阳线雕云纹,泛黄的书籍错落有致的摆放,看起来慵懒而又惬意。
里屋是一张红木的雕花大床,六柱架子样式,显得挺拔有力,厚重稳定。它的上面铺着猩红洋毯,置着长藤枕,挂着厚重的芙蓉帐。两边各设一对雅致的梅花洋式小几。宝座式梳妆台紧临着小几,上面密密的摆着各式的钿花,璎珞,臂钏还有坠子。
“胤祯,这是……”我看着着满桌的东西,欲言又止。
“你知道吗?我还没有见过像你如此不在意这些玩意儿的,不过我还是给你多准备些,你可以挑你喜欢的戴上,或是你喜欢什么花式,提前告诉我,我让人再去打。”胤祯随手拿起一个步摇,便往我的头上插。
“喂!不要啊。”随手取下步摇,我笑着说:“谁说我不喜欢了?不过是不喜欢像她们一样戴那么多罢了。”欣喜的看着这一桌的璀璨迷离,我兴奋的摆弄着她们。
“告诉我,今日真的不生气?”胤祯突然提出的问题竟让忙着摆弄饰物的我动作一滞。
“生气?我生谁的气?你那些福晋我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如果非要说生气的话,为什么伊尔根觉罗氏尔岚今日没有出现?是因为她怀孕了吗?”
“谁告诉你尔岚怀孕的事?”胤祯的黑眸瞬间闪出凌厉的光。“是不是傲姗?你不要生气,那不过是……”
“我没有生气啊!那些不过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相信我自己的魅力。”嫣然一笑,我看到胤祯似乎愣了一下。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蔓琦,你与众不同的,呃,出乎我的意料。”
“是吗?我曾对十三爷说,如果想知道我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有慢慢的看,不过现在看来,我对你说才更合适。”
一直以来,胤祯给我的感觉似乎有点“不干正事。”然而真正进入了这里,才发现胤祯实则是非常勤勉的,带我游览过蔓祯小筑后他便又进入了他的“静心阁”,甚至晚饭都是在那里用的。听小顺子说,是八爷来了。
胤祯,原来无论他在我面前表现的是什么模样,他始终都是那个能够与四爷抗衡的那个十四爷。
沫儿嫣儿在睡醒了之后匆匆忙忙的跑到蔓祯小筑,想要谢罪。可是被我制止了,我本就不习惯那些宫廷礼仪,她们放松,我也能跟着放松一些。
“十四爷吉祥。”嫣儿沫儿行着礼,那时的我在啃着一本从胤祯“静心阁”顺来的医书。
“我还以为我不在你会寂寞,看来你很惬意。”胤祯歪着头盯着我看。我不过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研读。
“虽然说我们这次的大婚是……”胤祯想了很久,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得跳过然后继续:“可是,明日的家礼还是要进行的,不过称呼上不是叫家礼,只是将新封的和硕格格公之于众。”
“所以呢?”我仍旧是一脸的迷惑。
“所以明日一早就要去给额娘请安,晚上还要到太子那里,见过所有的叔伯兄弟。”
我胡乱点着头,心中思索着什么。
“这么说,明日下午我没有什么事,我能在宫中随便转转吗?”摇着胤祯的臂膀,我大有撒娇的意味。
“可是我下午可能不能陪你,我还有事啊!”眉头轻蹙,清亮的眸子暗了下去。
“没有关系的,你下午去御药房找我便可,我毕竟是从那里出来的,多少还有些想念。”虽然我口中这样说,可是心中惦念的还是霍瑾。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的婚礼竟然都没能让他来,心中是十分抱歉的。以前,总是我一有问题他就会出现,那么现在我也算是安稳了,也该好好关心一下同学了。
“那好吧。”胤祯的手指仍旧不安的敲打着节拍,但总是是答应了。
挽着胤祯的手再次进入永和宫,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后园的墨梅仍在,可是那些风言风语如今却已转为了一个个恭敬的请安。看着兰雀一脸的惶恐,我只得无奈的感叹。
“见过额娘(德妃娘娘)。”我与胤禛双腿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原来的自己真是没有想到我会管德妃叫上一句额娘。
“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德妃从贵妃榻上走下,扶起我与胤祯,眼神中全是宠爱。
“蔓琦啊,你的医术不错,这个老十四虽然年轻,但总是不把自己的身子骨当回事,你可要好好的帮他调理调理。”德妃满脸慈爱,顺手取来桌边的玉如意。“这个你们收下,就当是我对你们的祝福了。”
身边的沫儿懂事的接下这玉如意。随即退在一旁。
盈盈福身:“娘娘说哪里话,照顾好十四爷本就是蔓琦的责任。”我与胤祯相视一笑。
“好。老十四啊,你今天上午不是要和老八在御书房?”德妃走过我的身旁,转向胤祯。
胤祯双手抱拳行礼,回答着:“额娘,我和蔓琦给您行过礼后就过去,不会耽搁的。”
“那你们现在就过去吧,不要误了正事。”
“是。”
风裹挟着香气直逼我的鼻际,我笑着和胤祯说着“再见”,便匆忙向着御药房跑去,听着风在耳畔吹过的的呼呼声,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格格,您慢一些。”我这一高兴,竟然忘记了沫儿嫣儿。
“恩,一会儿我要去御药房见我的一个朋友,你们在门口等我就好,不用跟进来了。”我停下脚步,回头嘱咐着。
沫儿嫣儿听到我说的话都是面面相觑,可是又只得从命。进入御药房的大门后,她们便乖乖的站在了门口。
轻拍她们的肩膀,我笑着建议:“去玩啊!宫里的花都开了呢,晚膳前过来找我就可以了。”然后我潇洒的走入御药房。
“霍瑾!”我推开房门,可是回应我的唯有淡淡的药香,檀木椅子上没有人,床上没有人,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没有办法,就只能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瞎转,只有这一个下午了,以后若是相见,恐怕是要愈发的难了。心中焦急,加上午后的燥热,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上的汗珠已经连成了线。
储藏室,还是没有人。
我无奈的席地而坐,生气的拨弄着地上的绿油油的小草,嘴里还嘟囔着:“这个死霍瑾,今日在这个时候给我玩失踪!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和硕格格?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呃,玩草?”那么熟悉的戏谑的声音,霍瑾!
“还不是因为你!好不容易有空过来,你竟然不在!”我生气的照着霍瑾的肩头就是狠狠的一拳。枝头上的麻雀呼啦一声全部都飞走了,好似是被我的野蛮吓到了。
看到这场景,霍瑾的唇边镶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了,我不是回来了?说真的,如果你今天没有过来,以后可能真的见不到我了。”霍瑾也浑不在意地上的泥土,和我一起席地而坐。
原本盯着湛蓝湛蓝天空的眼突然闪过一丝惊讶和紧张,于是还没经过大脑思考,我的喉间便滚出了几个音节:“你这是什么意思?”口气生硬的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许是听出我的口气不对,霍瑾的口气终于变得严肃了:“蔓琦,你我都清楚,这样的工作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合适,以前会在这里熬着,一是因为我对于这里还太不熟悉,二是因为你还在这里,可是现在,你都已经成为了十四,呃,和硕格格,而我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我真的没有理由再在这个宫中浪费我的时间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在筹备了,所以不久的将来,我会在宫外开一家诊所。”
是的,所有的人都小心的避开这个十四福晋或是和硕格格的字谜,包括我自己。而我的心中也十分清楚,无论我们加了多少夫妻大婚应有的细节,在外人面前,他是他的十四爷,而我做我的和硕格格,完全没有交点。
霍瑾的口气云淡风轻的,我享受着夏日午后浅浅的风,心中除了对于称呼上小小的结缔,更多的还是震惊,胸口内仿佛还有一些别的情绪在发酵,升腾。
“霍瑾,我不如你,不能在任何地方都坚持自己的梦想,所以我真的非常支持你,可是这不是一件小事,想要做这件事应当不太容易,这里的条件真的……”我用手比划着,试图让他明白我现在的担忧。可是他却在看过我的“手舞足蹈”后开心的笑了!
“唉,我可没有在开玩笑!”胳膊突然感到温热,然后就是一双大手将我从地上拉起。“去我的房间看看,我说了我已经筹备很久了,而且,你了解我的,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手术刀,止血钳,一次性输液器,注射器,手术丝线,缝针,简易的医用手套,口罩……当然仍旧缺少很多东西,可是这些东西,足矣做一个小手术了。
心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了霍瑾的解释:“这些是我画过图纸后托人专门做的,还有的是从洋人那里弄来的,现在还有些别的器具仍旧在制作当中,虽然看起来制作并不精良,可是这应该不会影响它的效果吧。”看着我仍旧疑惑的眼神,霍瑾无奈的补充:“蔓琦,收起你的好奇吧,想不想参与?”
“我吗?”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可置信的问。“我是很想,可是现在我的身份恐怕不太自由,而且……”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只是希望在我有特殊问题的时候可以找你帮忙,还有,我需要帮手,一台手术下来,没有帮手怎么行?”霍瑾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可是仍旧还有很多需要筹备,毕竟,开一家诊所,匾额上承载的是救死扶伤,岂是那样容易的事?
“你要丫鬟吗?她们怎么可以!如果上了手术台,恐怕她们只能给你添乱了!你忘记了咱们是适应了多久才能够坦然面对那些尸体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我睥睨着天边那抹半卷半舒的云,无力感慢慢从心底升腾着。“更何况,我要以怎样的口气去管胤祯要一个丫鬟去送人!”
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霍瑾却仍旧是沉稳自信的样子:“这些小问题还是要慢慢来,其实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做什么大手术,小手术我自己一个人还应付的过来,如果真的不行……”霍瑾脑袋向着我的方向靠拢:“你得第一时间赶到!”
将自己的脑袋向着霍瑾的方向靠过去,“咚”的一声巨响过后,是我和霍瑾没心没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