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向侯承远行礼告退,转身出帐时向我使了个眼色,轻摇了下头,我明白,这是要我不要冲撞了他,我微一颔首,默然低头站立着。侯承远见梦瑶退出营帐,轻声道:“还在生我气?”
我垂目看着地面,淡淡地说:“奴婢不敢。”
见我反应冷淡,侯承远俯下身子,侧头看着我的脸,面带委屈地说:“今日是见你装扮得漂亮,所以一时兴起逗你一下,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你们西域儿女不是不拘小节吗?”
看着他一副古怪的样子,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心中怨气顿时消散不少,望着他说:“西域儿女就活该让你占便宜吗?况且我本就是大唐人,你就不怕我去向将军告状,说你这个副将公然在他的营帐里调戏侍女吗?”
他直起身子,爽朗一笑道:“我可不怕他,况且我又没调戏你,俗话说抓贼抓赃,抓……那啥……要成双。”说完,面上露出些尴尬之色。
“抓啥要成双?”我虽从小读过不少中原书籍,但对大唐的俗语却是一窍不通。
“你不知道?”
我一脸茫然,向着他摇了摇头,“什么意思?”
侯承远见我一头雾水,深深舒了口气,摆手道:“没……没什么意思,我是说抓……抓鸟要成双,最好要抓一公一母,这样关在笼子里也可比翼百年,不会觉得孤单,你说呢?”说罢,嘴角抽动,干笑了几声。
我斜睨着他,语带嘲讽道:“无聊!无聊人尽做无聊事,难怪只是个副将!”
他轻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将军就算请我当,我也不当,你以为这飞骑营的将军就是那么好当的?不然前任的程将军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就被皇上革了职。”
我一时有些不明就里,只当是他自己的开脱之词,颇为不屑地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他不以为然地一笑,轻声说道:“这飞骑营本就是个烫手山芋,正因为皇上对这支精兵寄予了厚望,所以那些士族子弟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可结果你也看到了,整日地喝酒赌博,打架滋事,甚至有盗卖军用物资的,可谁又敢真的去追究呢?谁接掌将军之位,谁就得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想带好这支精兵就要用重典,杀鸡儆猴是必不可少的,可那些士族子弟就是那么好动的?他们身后还牵带着整个家族,其中有很多都是朝中重臣、开国功勋,那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觉得我会想当这个飞骑营的将军吗?”
我“哦”地点了点头,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奥妙,这执掌飞骑营确实是个两头不讨好的差事,干好了那是分内之事,可却把满朝的功勋重臣给得罪光了,干得不好,自然要被皇上治罪。
我望向侯承远,小心翼翼地说:“朝廷之事,真是太复杂了,到处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网,牵一发,动全身。李将军杀了段虎,得罪了段都尉,那以后日子不是很难过吗?”
“那是自然,段通是皇上在秦王府时的老侍卫,还数次舍命救过皇上,虽说杀段虎是皇上下的旨,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在老臣子中失了威信,所以这个黑锅始终还是要李琰自己去帮皇上背。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也就是他肯接这个烫手山芋,李琰这个人还是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哪。”说完,侯承远眉头微蹙,摇着头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不过,单凭段通的势力也不敢贸然得罪李琰。”
他虽在摇头叹气,眼神中却透着丝得意,这些士族子弟从小学的就是权谋之术,又耳濡目染父辈们在朝堂上的争斗,早就习惯了凡事左右权衡各方利益,冀望从中捞取最大的利益。现在想来,我平常耍的那些个小聪明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侯承远挥手将我思绪打断,说:“你要还是担心,我请李琰把你调去我的营帐,如何?”我急忙摇头摆手,心中暗想,你名声在外,到你营帐侍奉可不见得比这里更安全。
他一脸悻悻,“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你以后就别这么装扮自己了,军营里都是男人,看着太扎眼。”
我故意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这你可跟我说不着,我还嫌麻烦呢,你找上头说去。”说着我朝天一指,他一脸不悦,也不接话,冷哼一声,甩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