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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六趾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终于确认自己真的是在船舱里的木棺前,在我的身旁,福贵叔和二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裹尸布看着.我心说坏了,两人的魂魄不会是没出来吧,我正着急地想拍拍两人,两人竟同时开动了,各自摇晃了一下脑袋。看来两人的魂魄也已归位,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心里纳闷,我们怎么就突然回魂了呢?这时,棺材里忽然冒起了微微的火苗,我仔细一看,发现是那块裹尸布的一角烧着了,而着火的原因就是原本被我拿在手里的火把掉进了里面。看到火把,我心里一惊,猛然想到了我们能够脱身的原因,忍不住大喊道:“这就对了!”

我有点儿兴奋过了头,这一声喊得极大,把福贵叔和二捶吓得一哆嗦。二捶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咋了,是吓疯了,还是给吓傻了啊?”

我没心情跟二捶计较,急着说道:“我想到咱们能从裹尸布里脱身的原因了!”

福贵叔和二捶疑惑地望着我,异口同声地问道:“啥原因?”

“这呀,全是因为那根火把!”我指着木棺里的火把说道。

福贵叔低头一看,发现火把把裹尸布给点着了,立即一阵拍打,说道:“呀,这咋烧着了?是你点的?”

“点倒是我点的,可并非是我有心的。咱们的魂魄还在那裹尸布里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手被火把烧到,情急之下就把火把丢进了草从里,结果草从瞬间烧着,咱们的魂魄也就稀里糊涂地从裹尸布中出来了。我现在看到棺材里的情形才明白,事实上烧着的并非是草丛,而是裹尸布。”

福贵叔和二捶两人似懂非懂,疑惑地问道:“裹尸布?”

“没错,就是裹尸布。我们身在裹尸布之外的躯体手里仍旧拿着火把,或许是因为我拿的火把比较短的缘故,咱们魂魄被困的这段时间,它越烧越短,直到烧到了我的手,让我手指一松,火把掉入棺材,从而烧着了裹尸布。由此才破掉了裹尸布的魔咒,我们的魂魄才得以逃脱。”

经过我的这番分析,二捶和福贵叔终于恍然大悟,两人在惊诧之余,也不得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三人一番唏嘘,刚才的经历实在是危险至极,如若不是我手里的火把阴差阳错地把裹尸布烧着,我们恐怕就会永远地迷失在一片混沌之中了。

我盯着木棺看着,心里一直在暗道侥幸,然而,我忽然发现在木棺里的众多陪葬品中,有一件东西非常的引人注目,它形如方匣,通体白银打造,仅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纹路,不是非常清楚。它的显眼之处不在于他的名贵,而在于它摆放的位置,不偏不倚恰恰摆在尸体头部的旁边。

其它的陪葬品虽然也十分珍贵,但都是围在尸体的周围,唯独那个银匣子位置十分特殊。里面装着什么呢,为什么感觉上它显得那么重要?以前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然而这次我却忍不住将它拿在了手中。

二捶见此,说道:“好你个夏远,以前你老说我贪财,你这回也终于忍不住了吧?”

我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银匣,一边说道:“你懂啥,我就看看,不一定要带走!”

“这话你说给谁听啊,反正我是不信,你就一点不喜欢这些金银珠宝。”

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二捶,没再搭理他。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并非我不贪恋财宝,而是我明白一切的财产都是国家的,个人只需要解决温饱问题就好。即便我拥有了这些东西,不仅无处买卖,而且还有可能被当成投机分子,这可不是好玩的。

我继续端详着银匣,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我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这方银匣其实是我们眼前的这具木棺的缩影!无论是它的形状,还是它的整体设计都跟木棺完全一致!

我心里疑惑,这仅仅是个巧合,还是死者别有用意?

跟木棺一样,银匣同样有个盖子,我在想,木棺中会有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怀着这个念头,我轻轻打开了银匣的盖子。二捶和福贵叔这会儿在打量着其它的陪葬品,这会儿没有太注意到我。然而当我看到银匣里的东西之后,一下愣住了。因为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条通体绿如碧玉,体形如蝉的虫子。这只虫子头部较圆,背上还有一对薄如蝉翼且翠绿如新的翅膀,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这只虫子是用碧玉雕成,然而用手指轻轻一戳,虫子的身体却十分柔软,的确是一只虫子。只是如此奇特的虫子,我却从未见过。

虫子?怎么会是一只虫子呢?如此珍贵的银匣子里为何会装着一只虫子?这只放在千年木棺中的虫子又为何像是刚死不久,难道是经过特殊的处理过?

我脑海中闪过万千个想法,然而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将一只虫子随同自己陪葬,这无论如何解释似乎都有些不合理。我正寻思整件事的过程,二捶突然像丢了魂儿似的大叫一声:“哎呀,见鬼了!”

二捶的这一嗓子,着实吓了我和福贵叔一跳,两人一紧张,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我忙将银匣子收好,左右看了一下情况,发现并无异常,于是问道:“牛二捶,你瞎咋呼啥?”

二捶神色紧张地指着木棺里的尸体说道:“你们看,这……这人像是没死!”

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二捶,心想这怎么可能,二捶这次准是大惊小怪。然而当我转头看向尸体的时候,心里促然一惊,难怪二捶要害怕了,因为那块裹尸布上被火把烧去的地方,此时露出一张脸,一张面色红润的脸。

我们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木棺中的那些陪葬品上,所以并未留意裹尸布烧破之后的情形。二捶无意中看到了露在裹尸布之外的脸,难怪他要害怕了。

三人怯生生地看着那张脸,都是分外的惊奇,从这人的脸色上看去,此人绝不像是死了上千年,而是像睡着了一般。我不禁再次震惊了,之前的那具女尸,还有银匣子里的绿虫子,怎么会全部都未腐烂。我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不经意间,木棺落在那具木棺之上。这具木棺木质坚硬,轻轻一敲,声音沉闷,而且上面还隐隐有金色的纹路。

见我盯着木棺看了许久,福贵叔似乎是猜出了我的心思,说道:“这木棺是金丝楠木做的!”

听福贵叔一说,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暗道原来如此。关于金丝楠木我恰巧略知一二。

金丝楠木一直被历代的学者称之为“当之无愧的帝王专属之木”。如此称赞金丝楠木并不为过,只因它木质优良,水不浸,蚊不穴,不腐不蛀亦有幽香。其色浅橙黄略青灰,纹理淡雅文静,光泽胜似绸缎,经千年而不坏,历久弥新。明朝谷应泰撰写的《博物要览》中对金丝楠木就有以下记载:“金丝楠出川涧中,木纹有金丝,材质细密,松软,色黄褐微绿,向明视之,有波浪形木纹,横竖金丝,烁烁可爱。”

金丝楠木可谓是贵比黄金,古往今来都是稀有之物。天下之大,盛产金丝楠木的地方却少得可怜,广西省的柳州恰巧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中国有句老话:“生在苏州,吃在广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其中最后一句就是说的这柳州盛产金丝楠木,能让往生之人有个好的“安身之所”。据说唐朝的大诗人柳宗元去世以后,他的家眷就在柳州当地订购了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殓装着他的遗体千里迢迢地运回老家安葬。可等回到河东,柳氏亲人打开棺材重新殓装遗体的时候,却发现柳公的遗体不仅一点儿也没有腐烂,而且面目仍旧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入睡。自此柳州棺材名满天下,那些达官贵人无不以拥有一口金丝楠木棺材为荣。

难怪尸体和银匣子里的绿虫没有腐烂,大概是这金丝楠木的关系。可那具身在棺外的女尸没有腐烂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这里跟后羿墓一样,也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

正在我一愣神的功夫,二捶一下从我手里把银匣给夺了过去,说道:“让我看看这是啥宝贝!”

不等我阻止,他就把银匣打开了,他眼里本来放着精光,可是一看到匣子里面的东西,眼神不禁暗淡下来,眉头一皱,说道:“咦,虫子?”

福贵叔伸头看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像是认识银匣子里的虫子,从二捶手里拿过银匣子:“让我瞧瞧!”

我试探性地问道:“福贵叔,你知道这是啥虫子?”

福贵叔表情凝重地端详半天,缓缓说道:“这虫子我还是头一回见,以前只是听人说起过,我还以为是传说里的东西呢,没想到在这儿倒是见到了。”

二捶有些耐不住性子,催促道:“福贵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是啥虫子,快说啊。”

福贵叔知道二捶是个急脾气,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如果没错的话,这匣子里的东西,应该叫做青蚨。”

“青蚨?那是啥东西?”二捶又忍不住地问道。

“说起着青蚨呀,其实你们肯定听说过,咱们国家从清朝就有一个叫‘瑞蚨祥’的绸缎庄,你们听过吧?”

我答道:“这咋没听过,据说以前慈禧太后的和袁世凯的衣服都是用的瑞蚨祥的料子,就连咱们建国时候用的国旗都是瑞蚨祥做的。”

“没错,这瑞蚨祥里的‘蚨’字就是指的这青蚨,我听人说这青蚨呀,浑身透绿,长得跟树上的知了一样,它一生只产一子,假如有人将它的孩子弄走,无论弄到多远的地方,它都会去寻找,并且一定能找到它的孩子。这里还有一个神奇的说法,说是要是把铜钱包在布包里,埋在墙角,三天之后取出来,然后再涂上青蚨母子的血。要是花带着子青蚨血的钱,不久后它就会飞到带有母青蚨血的铜钱旁,反过来也是一样。所以呀,青蚨又被人叫做是 ‘钱神’。我看这银匣子里的虫子啊,跟我听到的传说很像,八九不离十就是青蚨。”

听福贵叔说完,我和二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即便是匣子里的虫子真是传说中的青蚨,棺材里的人为何要将他和自己葬在一起呢,而且为何还要跟它准备一件像是棺材一样的银匣?

我们三人对于这个问题猜测一番,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最后谁都不愿意再想了。这个谜题曾缠绕我多年,我请教过许多人,包括科学家、生物学家甚至一些玄学术士,然而谁都不知道木棺中为何会让一只青蚨陪葬。直到我在路边的旧书摊上淘换到一本叫做《丧经》的书,书是一个手抄本,奇怪的是这本书上没有署名,不知道是什么人所写,只是知道这大概是一本关于古时候丧葬仪式的书,闲来无事的时候翻起此书,从中我看到了一个叫做“青蚨护棺术”的神秘下葬方式,跟我们那一次在船舱中的所闻所见极为相似。只是其中的残忍和诡奇都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看了书上的这个仪式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们遇到的女尸和她游离的魂魄原来并非是巧合,而是经人安排过的,其中的成因就是来自于这个神秘的仪式,其目的竟然是为了防止盗墓贼的侵扰,保护墓主,过程大致如下,先寻一位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时的人,据说这种人具有灵异体质,死后极易化为厉鬼。找到此人之后,便是利用青蚨的特性,以子青蚨喂之,接下来的做法便显得非常残暴了,将此人身上的骨骼全部拧断,逼迫其魂魄从头上的七窍离身,为了防止魂魄归位,施术者还会用金钉封住他的七窍。魂无归处便成为游魂,因服过子青蚨的关系,游魂始终是被子青蚨控制着,会苦苦寻觅母青蚨,这时再将母青蚨至于墓主的棺材中,游魂便会苦守不离,一旦有人接近,便会竭尽所能地将你害死,以防你打扰棺材中的清宁。

在读过此书之后,我才了解,我们在船舱中的经历原来是古人设计好的一个“陷阱”,只是这个险境太无人性,也太离奇了些。女尸的不腐是因为魂魄未能进入生死轮回,而当时二捶并不懂得其中的忌讳,将女尸头上的一枚金铆钉弄了下来,才造成了后来的女尸还魂。

在山洞船舱里的时候,我们尚且不清楚其中的因由。我们接下去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木棺中的尸体上。从尸体红润的面色上,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不过显而易见是个男人。我将头偏了偏想看看他的头发,面色既然尚好,头发想必更不会脱落,从头发的色泽和数量上应该能够大致判断出此人死时的年纪。然而裹尸布被烧掉的面积并不是非常大,我没能看到死者的头发,我索性心一横,从二捶手里要过镰刀,然后将镰刀伸进裹尸布的破洞中,使劲儿一划。想不到,我这一划,力道过猛,一下将整块裹尸布划开了。瞬间尸体全部呈现在了我们眼前。

当我们看见尸体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一个念头就是,这根本不是个人!人的身上怎么会长着一层层红闪闪的鳞片?

三人怔怔地盯着尸体,一阵阵的惶恐冲击着脑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具尸体简直就像是一条金鱼,除了他长着两条腿、一颗人脑袋之外,其它的特征倒是都跟红金鱼很像。

那些鳞片如铜板大小,一层层地从尸体的脖子长到尸体的脚踝,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无意间,我的目光落到了尸体的脚上。看到尸体的脚,我终于忍不住惊呼出来:“六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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