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扬起灰尘的土地,方筱雅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才有勇气转身,她看着面前棕红色的门,抬起胳膊扣着门扉,却发现门是开着的,她的心立马揪成一团,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满屋子一片狼藉,门口的鞋子乱糟糟的堆着,茶几上地毯上撒着纷乱的花瓣,阳台的盆栽摔在客厅里,古典瓷器中粘瘦的红壤无辜的躺在地上,方筱雅连抬脚走路都不会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落地。
他一定是听见了,才会发这么大脾气!
“暮哲?暮哲?”她试探着唤他的名字,满室却静悄悄的毫无回音。
落地窗尽头窗纱浮动,晨起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央,一上午尽在尴尬中度过了,她记得,暮哲还没有吃饭。
她撩起窗帘,看着院外车库的电子门缓缓合上,一辆敞篷跑车飞扬跋扈的驶向远方,苏暮哲一身运动服坐在里面,目不斜视,冷峻如冰的脸看都不看她。方筱雅的心像被利剑刺透了似的,只感觉自己的罪责更重了。
“暮哲,对不起。”她透过窗子,层层钢化玻璃寒彻骨。
她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从苏暮哲的私宅出来,像做贼似的东瞧西看,确定没有记者才露出头走出门去,搞的保安以为她真是小偷,差点没把她抓起来审问。
方筱雅走在大街上,心里憋得慌,总想跟谁说一说,可是又不知道找谁,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感觉心里一块地方空的很,像被人剜去了似的,焦灼难安。路过附近的花店,她驻足看着,神志恍惚的坐在台阶上,老板娘笑脸相迎,问她需要点什么,方筱雅却不答话,一声不吭坐在那里。老板娘见她刚刚从小区里出来,定是有钱人,不好得罪,便放任她坐着自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她这一坐又是大半个钟头,花店的老板娘终于按捺不住了,插着腰一脸的不耐烦:“小姐,您到底买不买花,别妨碍我做生意!”
她心情极差,五味杂陈说不清楚,看见这母夜叉似的的女人心情更是好不到哪去,一阵委屈油然而生,憋屈憋屈竟然哭了,老板娘拿她没办法,一个劲的嘀咕当今世道什么人都有,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方筱雅的倔脾气上来了,硬是拗着性子坐在那里,哪也不去!
她就是想静一静,静一静她就走,回到她那个四十平米的小屋,去过她平凡人的日子。
“小姐,我也是做生意的,你有什么事情回去解决好吧,坐在我的店门口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这样我还做不做生意了。”老板娘左右环顾,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方筱雅,进屋招呼着服务生,眼看着方筱雅就要被老板娘强行拖出门去,一阵威严的声音传进来:“谁说她不买东西的,去,把你们店里开的最为怒放的睡火莲取来!”
方筱雅抬起头,正对上苏暮哲的眼睛,她一肚子不如意和歉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了头。这算什么?他不是开着豪车撒泼去了嘛,现在回来干嘛!来看她的笑话啊!
“呦,苏先生啊,睡…….睡火莲我们这没有啊。”老板娘摩挲着双手,一脸的低声下气。
苏暮哲看着窝在门旁边一脸小乞丐样子的方筱雅,心里的那点窝火全消散干净,立马露出笑容:“我以为你这花店多华贵呢,我老婆在这坐一会你就惊天动地成这副样子,要是我晚来一会,你是不是就要把她撵到大马路上去了?”
“呵呵,苏先生别开玩笑了,我哪敢啊。”老板娘知道自己踩到摇钱树了,马上点头哈腰赔不是。
方筱雅歪在一边看够了戏,吸着鼻子站起身,拍拍身后的土,从苏暮哲身边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也不管他和那个讨厌的老板娘还要说什么,穿过马路径直打开车门,自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靠着椅子闭上眼睛安然自得去了。
苏暮哲见她撇下自己,忙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沓子钞票,“新鲜的白玫瑰,包好了送过来。”说完,扔下一个地址便走了。
他刚才站在门后听着楚铭那小子和她别扭的套近乎,心里就不高兴,他不是气她不告诉自己这件事,他气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遇到方筱雅,如果早一点遇见,也就不会让楚铭有机可乘。
他开着跑车转了一圈,回来正巧看到她一脸自责的坐在台阶上,他以为她早都被自己气走了呢。他把车子靠边停着,就那么看着她,她低垂着眼睛,双手乖觉的放在膝盖上,像在等爱人回家。不知为何,他尤其喜欢她低下头的样子,她长的白,肤若凝脂,白的让人想咬一口,低下头露出脖子上一截纯净,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他摇下车窗,肆无忌惮透过马路遥遥望着她,她的黑发卷着花香悠然飘过来,她的身后是满室鲜花,可偏偏她的背后是一排排的白玫瑰,白玫瑰开的正好,其间没有一点杂色,就那样单纯的为她做背景,把她衬托的更加动人。他看的呆了,直到老板娘刁钻难为她,才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解围。
可是,她似乎不怎么领情啊。
苏暮哲看着一脸疲倦靠着车座上的筱雅,心里一阵失落。
他打开车门,筱雅也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睫毛湿漉漉的,泪珠子还未止住。
“我很任性是不是?我知道你听见了,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的。我不知道你认识他,我和楚铭,我们原来,原来……”筱雅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从头讲起。
“方筱雅!你是我的女人,你就应该任性!有我包容你,你怕什么!我不管你和楚铭原来怎么样,你现在是我苏暮哲的人。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我好不容易争取来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苏暮哲紧紧攥着方向盘,他的手上青筋突出,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话音刚落,他抬起手把方筱雅紧紧的拥入怀中,肆意的揉着她的头发。拥她入怀竟然这样暖心,苏暮哲在心里暗暗的想。
紧靠在苏暮哲怀里的方筱雅努力平静下来,她仰起头,望着他:“暮哲,如果我说我没忘记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会!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不高兴!但是没关系,我等你,我等你不爱他,我等你忘记他,我等你心里只有我。”苏暮哲的鼻子里喷着火气,打在筱雅脸上,一阵慌乱。
等?等到什么时候呢?她等楚铭等了三年,等到她没力气再等的时候,他回来了!她没有精力重新梳理这段残破不堪的爱情,她累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答复你,可是,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我做不到,你就放弃我吧,我不想辜负任何人,尤其是你。”
“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像我这样的男人你如果不要,那就太傻了。明年春天,花开似锦,你若不要我,我就另寻佳人了。”
苏暮哲说的认真,方筱雅便信以为真,重重的点了点头,“好,花开为期。”
其实,只有苏暮哲知道,无论明年的花期是否如约而至,他都不会舍弃她,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秒,他就知道,她就是他要找寻的人,哪怕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意外的阴谋。
送走方筱雅,他把车停到一边翻开手机,刚才在车里嗡嗡的震动搅的他不安宁,他知道是谁打来的,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他不能当着筱雅的面接听。
他拨过去,那头沉吟半响才发话:“怎么?苏少闲下来了?别光顾着谈情说爱,记得把正事办了。”
苏暮哲蹙着眉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照片拍了吗?”
“当然,角度刚刚好,等着明天上头条吧,方宇南这次要收拾烂摊子了。”
“于陌寒,你别太过分,差不多得了。”苏暮哲一声呵斥。
于陌寒也不客气,“苏少客气了,我哪有你过分啊,利用女人!我只是忌惮方家和许梵曾经合作过十年,而你是要方明谷的股份,别忘了,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方家垮台了,对你我都百利无一害。”
苏暮哲哈哈大笑两声,“于总真是抬举。你我互相恭维的时候也别把正事忘了,上次让你查的人查了吗?”
于陌寒那头明显冷哼一声,“保密工作真是天衣无缝,我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探出来,你从方筱雅那边套出话来,有点线索也好,她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小觑,万一到时候给我们来一笔,那可是会吃大亏。”
“不用你说,我自有打算!”啪的一声挂断电话,苏暮哲依靠在座椅上,他揉着酸涩的眼睛,心想着要不配副眼镜吧,这没日没夜看文件,眼睛倒是大不如从前了。
他伸手摸着刚才方筱雅坐过的地方,已经没了温度,但他却莫名的欢喜,只因为他们曾相距得那么近。第一次,他利用她,明目张胆索要方明谷。第二次,他以爱她的名义接近方家企图得到股份。真是一次比一次恶劣啊!
他已接近而立之年,过了这关便毫无所求,只希望到时候,她能像今天一样柔声细语答应着:花开为期!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此时她应该收到了吧,白玫瑰和她的肤色如出一辙,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在他心里她永远都将洁白无瑕。
肚子咕噜噜的抱怨,他苦笑着,罢了,哪有时间吃饭啊,楚铭已经和他杠上了,回公司解决这个大麻烦再说吧。不过,她似乎也没吃呢,他想着翻着手机拨通了订餐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