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哲快速地将散落满桌的文件一一收好,整理、归档。关掉电源,离开办公楼来到地下停车场,开着自己心爱的跑车,打算回家好好养精蓄锐。
虽然身处越夜越美丽的繁华都市里,但孟浩哲并不像一般年轻人一样喜欢那些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场所。除非有必要的应酬,否则他宁愿呆在家里睡觉。很多人都称他为工作狂,只懂工作,不懂生活,也劝他“人不风流枉少年”有时候他也觉得这种的生活挺没意思的,也和朋友出去疯狂过。
身边是流光溢彩的夜生活,但心却感到十分空虚。美女、香槟、辣舞、幻灯……周遭的一切没一样能引起他任何兴致,反而觉得自己是在找罪受。
性能极佳的跑车平衡地行驶在畅通无阻的深夜道路上,夏夜的微风跟随着车速徐徐吹过,沉淀了白昼薰人的有害气体,黑幕下的空气异常清新。
风肆意吹乱孟浩哲整齐有形的头发,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下来柔和了紧绷的面部线条,少了一份严峻,多了几分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亲切的邻家哥哥,而非一个“纵横”商界的大总裁。
孟浩哲只手握着方向盘,以一种轻松的姿态欣赏着街道两旁的风景。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所生活的这个城市了,忙碌的工作,繁琐的应酬,让他很难有心情去注意四季的变迁,花木的轮回。
他所关注的是股市大盘的走向,是外汇市场的动态,是国际市场的变化,是货币的升贬……那些在一般人眼中如天书般的“蝌蚪文”却是他天天要关注的“平常事”。哪还有多余的精神去注意花是否开了,树是否绿了,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突然,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确切的说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
是她!虽然路灯昏黄的投影落在她身上再上距离的关系,使她看起来有些迷离而不真实,但直觉告诉他,没错,就是她,那个有趣的女孩。
没想到,缘分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竟然在短短几天里让他两次遇到她。既然如此,就不要辜负了老天爷的“精心安排”。
孟浩哲自己并没有发现当他视线中出现她的身影时,他的眼睛就没一刻自她身上移开过。他悄悄放慢车速,让车子以优雅的姿态停在她面前。
“嗨,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孟浩哲扬起迷人的微笑,坐在敞篷车内的他与坐在轮椅上的凝蓝正好平视。
“是吗?见面有时候只是一种巧合,并非缘分。”凝蓝望着孟浩哲烔烔有神的眼睛,淡淡回道。
“缘分就是一种意外的巧合,不是吗?”幽眸深处隐隐透露出一抹别样的光芒。
“也许吧。”凝蓝无奈地同意了,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么,是否可以请教小姐芳名?”不知为什么孟浩哲就是很想认识她,即使她的神情冷淡,还惜字如金,但他就是无法轻易自她身边潇洒离开。
“对不起!”简单的三个字已经很清楚地表达出凝蓝的意思了。
“看来,美丽的小姐把我当成登徒子了。”孟浩哲苦笑地自嘲着。
“我没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太习惯而已。”凝蓝淡淡解释着。
“是我太冒昧了。”虽然又一次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孟浩哲见到她的愉快心情。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从来没有女人对自己那么冷淡过,而他非但不生气,还觉得她很有个性。
“小姐在等人吗?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呆在外面好像不是很安全?!”孟浩哲突然有些生气,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一个身体不便的女孩子在路边等。
“不会的,这里很安全。”凝蓝指了指身后电台保卫室的灯光。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经意地看一下自己的腿,好像在说“有谁会打一个残疾人的主意呢?”。
孟浩哲并没有忽略掉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不可以让一个女孩子在深夜的路边等!”不知不觉孟浩哲的口气开始有些严厉起来。
凝蓝有些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深沉的男人,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有必须为自己的事而生气吗?
看到凝蓝不解的眼神孟浩哲才惊觉自己在无意中流露出太多情绪,这一点都不像他。他可是商场上的谈判高手,如果那么轻易就让对手揣摩到自己的心意,那么他还有什么酬码去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呢。
“为了防止自己回去做噩梦,我决定陪你一起等。”孟浩哲为了掩饰方才的失态,故意以轻松的方式说着,但语气中却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
凝蓝闻言不由感到莞尔,一朵笑花自然而然盛开在她清丽秀美的娇颜,为本就出尘的容颜更添一份动人的生气。不笑时的她很美,但总让人觉得很遥远,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笑起来的她可爱又亮丽,那层看不见的隔膜也自然烟消云散了。
看着凝蓝唇边那抹如含羞草瞬间展开时绝美的笑孟浩哲不由得愣了愣,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可以如此清闲雅致又可爱俏皮,让人愿意倾尽所有只为留驻那抹短暂的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君王为博美人一笑而劳民伤财,不惜一切了。
因为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你应该多笑的,你笑起来真的很美。”孟浩哲脱口而出。
“谢谢!”笑如昙花,没有预警地盛开,亦陨落于无声。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破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空气又开始自由转动了。
“喂,珍姐啊。”是凝蓝的手机响了。
“净净,没事吧?”
“那就好。”
“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是,我会小心,会注意的……”
“你快去照顾净净吧……”
“好,好,好,我知道……”
“恩,有事打电话给我哦……”
由凝蓝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孟浩哲听出了,那个令凝蓝等待许久的人可能出什么事了。结束通话,凝蓝抬起头看见孟浩哲正用他深褐色的眼睛传达着关切之意。看着如此真切而赤裸的关心,凝蓝不由得卸下防备。
“我朋友有事不能来接我了,我要自己回去了,你的“陪护任务”也结束了。”硬壳龟裂后,若隐若现的纹路柔和了僵硬的表象,慢慢浸透出一丝丝善意的温和
孟浩哲挑了挑眉,这是他不高兴时的表现。“既然没人来接你,就让我送你回去吧。”虽是询问却更像是命令。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凝蓝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好吧,既然无法达成共识,我们就在这里等到你朋友出现。”孟浩哲不容拒绝地给出第二条选择,听着似乎更像是威胁。
“先生,现在已经快三点了,是凌晨三点。你确定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还让家人担心吗?”凝蓝对于他的坚持真有点哭笑不得。
“就是因为时间太晚我才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还有我一个人住什么时候回去都不用怕有人担心。除非看到你平安到家,不然回去也睡不安稳,还不如在这“等待日出”。”孟浩哲也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她,但他就是无法任由她这样一个人“走”回去。
“先生,我不管你是不是时间很多?是不是不用睡觉?但是,我累了,需要休息,所以得回家。”凝蓝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坚持。没想到外表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他,却那么霸道。如果不是太清楚自己状况,她真会以为他是爱上她了呢。
“那么,让我送你回家。”孟浩哲闲闲地说道。
凝蓝看他一副“革命到底”的样子,无奈的在心底轻叹一声。随即用双手拨动轮子,慢慢向前面的纹马线推去。
孟浩哲见状马上打开车门,上前去推她。凝蓝也不再拒绝了,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个男人那种“锲而不舍”的坚持了。知道再说也无益,她今天真的累了,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除了凝蓝偶尔要指路,必须出声以外,深夜的人行道上一片寂然,只有轮椅轮子擦过油柏路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孟浩哲推轮椅的姿势是那么轻松而熟练,一点都不像才第一次推的样子,平稳而轻缓,没让凝蓝感觉到任何不适的晃动。 路旁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就像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散步在子夜的街道上,美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
“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凝蓝指了指面前这一幢半新不旧的公寓楼,淡淡的道谢。
这是一个九十年代初兴建居民小区,不甚光洁的外墙上有着岁月吹刮的痕迹,但四周环境清幽。阵阵怡人的花香随风飘散,在没有日照的暗夜里更添几分醉人的芬芳。两旁用于绿化的树木在盛夏中穿上深浅不一的绿外衣,怒放盎然的生命,白墙红瓦的小楼因它而显得斑斓富有生气。
孟浩哲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这里虽然没有自己住的别墅华丽、气派,却多了一份平凡的温馨,有一种家的感觉。对,是家的感觉。
家,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遥远又陌生的名词,总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种感觉,没想到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感觉并没有消失过,没有遗忘过,只是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它一直存在着,就在心底某处孤寂而柔软的地方。
“不客气,这里环境不错。”孟浩哲由衷说道。
“恩,是啊,当初就是看上它的清雅、幽静才决定租下的。”凝蓝悄悄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花香。
“你和家人一起住吗?”孟浩哲不想就这么和她分开,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并没有,我和一个朋友一起住。”人家那么好心地把自己送回来,总不能一“利用”完就把他“撵走”吧。
“就是把你扔在路边的人?!”孟浩哲挑了挑眉,明显表现出一丝不悦。
“她是临时有急事。”凝蓝不由得为陈珍解释。
“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把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扔在路边不管。”孟浩哲深褐色的眼眸益发深沉。
“是珍姐不放心硬要去接我的,其实,我可以自己回来。”凝蓝幽幽说道,有时候被人过度“关心”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孟浩哲这才想起两次遇到她的时间都是在凌晨三四点,这时候一般人都在家和周公下棋、聊天。她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孩子怎么会三更半夜外出呢?
越想越感纳闷儿,越想越想想知道原因。“你怎么要那么晚才回家。”问题还在脑子里打转,话已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凝蓝愣了愣,她当然知道像她这样情况的人很少有人会独自在外面呆到那么晚的,但她并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他们基本上还算上陌生人,现在的话题似乎有点交浅言深了。
看着凝蓝微微蹙起的眉头,孟浩哲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冒失,他没有立场更没有权利去问别人的隐私。即使他真的只是出于单纯的关心,也不可以。
“抱歉,我好像不该问这么多。”孟浩哲一边道歉,一边仍私心地希冀凝蓝给予回答。他是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而她却处处防备,这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同时也激起他更加旺盛的探知欲。
凝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淡淡的笑了笑,“真的太晚了,很抱歉不能多聊。”疏离的语气里有着明显“送客”的意味。
孟浩哲当然不会听不出来,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一定要得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凝蓝不由得哑然失笑“于凝蓝!”
孟浩哲看着凝蓝的笑靥一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好美的名字,很适合你。如果不凝固得那么牢,多一点平易近人的蓝就好了。”他用她的名字暗喻她防备心太强了,那样会活得很累,偶尔放轻松一点,会快乐一些。
“蓝是一种很矛盾的颜色,可以有非常极端的两种不同诠释。可以复杂,也可以简单,可以是平易近人,也可以是望尘莫及,端看各个的主观意识怎么去理解了。”凝蓝淡淡说着自己的想法。
“同意,凡事都是一体两面,没有绝对的唯一。你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我保留我的意见。”孟浩哲隐隐感受到凝蓝身上又散发出那种缥缈的气息,形成一层浅薄的膜使自己变得迷离而朦胧,隔开与人之间的距离。
他不想逼她,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解开的她心锁,让她对他敞开心扉,不再防备,不再保留。孟浩哲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他会为此而努力,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晚安凝蓝,愿你有个好梦!”孟浩哲说完随即转身离开。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名字叫得那么自然呢,仿佛曾经千万遍呢喃、呼唤过一样。轻轻甩甩头,甩掉一些莫名其妙浮上心头的异样感,转动轮椅的方向朝家门推去。
春花、夏阳、秋风、冬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轮回过三次了,凝蓝所主持的节目收听率是节节高升。但一个好的节目不可能一成不变,总要适时加入一些新的环节,新的元素才能让听众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现代人通常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新厌旧”。其实是现在各行各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而人们面临的诱惑面也越来越广。如果不时常推陈出新,改掉一些太普遍的内容,加入一些特别的“亮点”很快就会被同行所超越。
凝蓝专心致志地在电脑前敲打着,全台一年一度的改版就快到了,她所主持的“心灵漫步”也将迎来一次全新的改版。这个节目一直以来都她自己筹划的,每一个小环节都有其特别的意义,真要改掉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每一个构思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拿掉哪一个都是切肤之痛。可是,大事所驱,又不得不做,每年的这个月份是凝蓝最头疼的时候。
节目单改了又改,重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不得不做取舍的时候凝蓝才下定决心。她并不是优柔寡断,只是太恋旧了,有时候东西坏了,必须买新的,她也舍不得把旧的扔掉。现在她的“藏宝箱”里面还有很多是小时候留下的东西呢。
那些东西虽然看起来极其平凡普通,有的甚至可以当成“古董”了,但凝蓝一直珍藏着它们,因为每一件东西都有一段美好而珍贵的回忆在里面。物品可以随意替换,记忆却不可以,每一件物品都是一幅凝固的画面,是不可重拍,亦不可复制的。
别人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凝蓝却往往要花比他人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时间精力才能拥有。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比别人更加懂得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终于把节目单排好,任由打印机把它打印出来,凝蓝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离开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脑。
抬头望向没有拉上帘子的窗,悄悄西下的落夕将夏日天边的云霞映成五彩斑斓、缤纷多姿的各式云彩。白昼的热气渐渐消失,熏热的风中多了一份淡淡凉意,推开那扇大大的落地窗,任凭微风亲吻着肌肤、吹拂着长发,紧绷将近一个月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
好舒服啊!凝蓝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咚咚咚”一阵敲声打破了凝蓝一个人的冥想,也让她从缥缈的虚幻世界回归到现实中来。
“请进,门没锁。”可能是珍姐要自己出去吃晚餐了。
“小蓝阿姨,外面有人找你。”是净净。
“有人找我?”凝蓝有点诧异,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朋友,现在的同事虽然表面和睦,但并没有深交到来家里找她的地步。
“对啊,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大帅哥哦。小蓝阿姨,他是你的同事吗?”净净清亮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她和母亲一直搬来和凝蓝同住已经三年了,从来都没见过任何男人来找过她耶。凝蓝阿姨真是保密到家了,什么时候认识一个那么帅又那么有气质的男人,也不透露一点点。
真的好像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哦。嘻,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多看几眼,这样的帅哥可不是天天可以见到的哦。错过了,一定会后悔的。
当净净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凝蓝也正纳闷儿着呢,是谁呀?突然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凝蓝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想到是他呢。他只是一个偶遇过两次的陌生人而已,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呢!
哦,对了,那天他好像给自己一张名片,后来被珍姐顺手接了去,她也没向珍姐要,最近又因为忙节目改版的事也就忘了。
哎呀,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想到他呢,还是出去看看好了。
凝蓝自己慢慢滑动轮椅到来客厅,抬眼望去就见孟浩哲以一种放松又不闲散的姿势坐在她家的沙发上。那姿态就像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一样轻松自在,还一边欣赏着自己布置的摆设。
他怎么还会来找自己呢?他们根本就谈不上认识,怎么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初次到别人家的拘谨,反而比她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先生,请问是你找我吗?”凝蓝客气地问。
孟浩哲挑了挑眉,先生?她用这词来称呼他。一股无名之火悄悄自胸臆间燃起,虽然他们谈不上熟稔,但最起码应该算认识吧?自己也有给过她一张名片啊,不要告诉他,她不知道他姓什么。
望着孟浩哲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凝蓝不明所以,她才问了一句而已,应该没有得罪他吧。再说了,她也很困惑啊,为什么他突然跑来找她呢?
“是。”孟浩哲皮笑肉不笑地直接回答,掷地有声而言简意赅。
“有什么事吗?”凝蓝不解地问。
其实,孟浩哲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事,只是刚好开车路过,一股想立刻见到她的想法控制了自己全部的思维。脚突然有了自我意识般地踩了刹车、走入小区,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敲响了她家的门。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这里了。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孟浩哲这样的回答其实有些无赖,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会突然来找她,只好顺口说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谁会相信身边一直不乏美女主动追求的孟总裁,会以这么烂的借口去见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孩。
“呃……也不是。”凝蓝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们算是朋友吗?”孟浩哲一瞬不瞬地盯着凝蓝,仿佛怕遗漏掉她每一次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的客厅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空气就此凝固,时间就此定格,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在俩人之间悄悄窜动。
凝蓝一遍遍地在心底问自己,他们是朋友吗?算是朋友吗?如果按照自己以前对“朋友”这个词所定下的标准和含意,答案显而易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孟浩哲有些霸道又带点希冀的眼睛,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应该算是吧。”凝蓝给出连自己都诧异的回答。
孟浩哲感觉自己突然整个人轻松得似乎可以飞起来,天知道在等待凝蓝回答的时候他几乎是屏气凝神,忘了呼吸。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那么紧张过了,几千万的生意他都可以轻松以待,毫不在乎。
没想到一个女孩的一个回答对他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原来,他已经那么那么在意她了。即使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但起码她没有否决,不然以后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来接近她了。
悬在心上的大石落了地,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朋友来看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孟浩哲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了来找凝蓝了。
“是啊。”凝蓝迷惑了,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为了避免以后你再用 “先生”来称呼我,现在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姓孟,名浩哲,孟子的孟,浩然正气的浩,哲学的哲。你可以直接叫我浩哲,但不能再叫“先生”了。”孟浩哲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像是要凝蓝把他的名字刻在心版上一样。
凝蓝默默地记下他的名字,孟浩哲。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似乎在告诉她这个名字会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符号。她突然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交这个朋友是对还是错?
可是,看了下眼前的男人,她知道现在不管是否反悔都已经来得及了。
“小蓝,今天晚上想吃什么,难得今天你和净净都放假,我给你们做好吃的。”陈珍一边开门,一边扯开嗓子问。
“珍姐,你问净净吧,我都可以。”凝蓝笑着对陈珍说。
“你最近胃口都不好,看又瘦了一圈,再不好好补补都快成纸片人了。”陈珍满脸关心,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关心,很照顾凝蓝。
“珍姐,你夸张了,我哪有瘦啊?只是比较没胃口而已。”凝蓝半是撒娇,半是抗议。
孟浩哲深深地被凝蓝那副小女孩的样子吸引住了,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向妈妈撒娇的小女孩,那么天真,那么单纯,有点小调皮,有点小可爱。没想到,脱去了保护膜的她活脱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和在路上那个坚强、独立、冷静、又有些冷淡难以接近的凝蓝简直判若两人。
她就像一个珍贵的宝藏,多见她一次,就能从她身上多发现一些新奇的特质,每多了解她一分对她的喜欢便又多一分。
喜欢,是啊,是喜欢,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喜欢上眼前这个“百变女孩”。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在意她是否有危险;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执意送她回家;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那么渴望知道她的名字;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冒失地跑来见她……
孟浩哲并不排斥自己的这种转换,他原本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爱神将箭射向他,那么他会勇敢接受挑战,不会因为任何困难而退缩。也许,就是这种天生的冒险家精神支撑着他勇往直前,奋发图强、才能白手起家。
同样的在爱情的道路上他也不会怯步,爱就爱了,不分条件优劣,不计世俗眼光,只要爱得快乐,爱得幸福,那就够了,就这么简单。其它一切都可以不必去理会,不必去在意。再者说凝蓝绝对是一块世上罕见的璞玉,值得他倾尽所有去雕琢,去珍惜。
“你啊……”把菜放回厨房,陈珍转回客厅才发现孟浩哲的存在。由于大门的门和厨房的门相对,而客厅位于大门的左侧,陈珍急着把菜放回冰箱,只隐约看到凝蓝的身影并没有特别去注意沙发上是否有人,即使有也是净净,因为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
陈珍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孟浩哲,眼神中满是戒备。唉,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呢?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在哪呢?他怎么会出现在家里?他的样子和年纪都不像净净的朋友啊?他是谁啊?一连串问题困惑着她。
“你好,我是凝蓝的朋友,孟浩哲。叫我浩哲就可以了。”孟浩哲看出了陈珍眼里疑惑,大方地站起身来主动自我介绍。
“你是小蓝的朋友?”陈珍的语气中满是质疑。
“呵,一分钟前才是。”孟浩哲看了眼凝蓝,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
陈珍用眼神询问着凝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言难尽啊,凝蓝无奈地眨眨眼。到现在她都弄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十几分钟前她还在电脑前跟节目单“奋战”,然后就莫名其妙跑来一个自称是她朋友的人,而她也莫名其妙交了一个朋友,事情好像有些混乱。
不行,她得好好想想,这一点都不像凡事三思而行的她会做的事。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一切似乎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演变着,自己只是被动地配合。
“我是不是见过你?”陈珍转身直视孟浩哲。
“应该是那天晚上,我差点撞到凝蓝时见过的吧……”经由孟浩哲这么一提陈珍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明起来,就是他,那天差点撞到凝蓝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她记得那天晚上他想送小蓝回来,可是小蓝并没有同意啊。既然没送小蓝回来,又怎么会知道她们家在哪呢。
难道是——跟踪?不对,不对,他说是小蓝的朋友,而小蓝也没有反驳,这中间应该有什么环节是我错过的。这孩子啊,什么事都不说,怎么能让人不操心呢。陈珍自顾自地想着,满脑子都是一个又一个疑问。
“有一天我又遇到凝蓝,见她一个人便送她回来。”孟浩哲好脾气地承接着陈珍类似“烤问”般的质疑。他没有任何不耐或不悦,相反地他很高兴有这样真心实意对待凝蓝的人来照顾她。
“小蓝,是净净住院的那一天吗?”陈珍回头问。
“嗯。”凝蓝小声地回答。她不是怕陈珍会责怪她,而是怕她责怪自己,才没告诉她这事的。她也以为她和孟浩哲不会再见面了,所以也就一直没提。哪知道孟浩哲现在竟然以她朋友的身份坐在这里。
哎……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陈珍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地照顾她。她自己哪还有时间去和净净好好沟通,培养感情啊。她们母女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好起来,她不能让自己的事去分散陈珍对净净的关爱,绝对,绝对,不可以。
凝蓝禁不住再一次问自己,和孟浩哲成为朋友是对,还是错呢?
“那天凝蓝没有发生任何事,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才执意非送她的。”孟浩哲看出了凝蓝的担忧,也看出了陈珍的自责。
“谢谢你送小蓝回家。”陈珍真心地向孟浩哲道谢。虽然对孟浩哲了解不深,但他眼底的坚定与坦诚是那么真挚,那么坦然自若,有种让人难以质疑的信服力。
“珍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孟浩哲有礼地问着。
“当然,既然是小蓝的朋友就跟她一样叫我珍姐吧,这样更亲切一些。”解除了对孟浩哲的防备,陈珍马上释出善意和热情。小蓝“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朋友到家里来,她可不能怠慢了呀。
“珍姐,朋友与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是非常普通而正常的一件事,你不必再我道谢。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千万别跟我客气。”孟浩哲诚恳地说。
“好,好,好……”孟浩哲一番质朴而真诚的话消除了陈珍最后一丝戒备,她原本就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
“孟先生,请坐!”陈姐热情地招呼着。
“珍姐,你直接叫我浩哲就可以了,叫先生听着都别扭。”孟浩哲淡淡要求道。
“呃……好,浩哲。”孟浩哲这才满意地点头微笑。
陈珍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大大咧咧的她,时而精明,时而迷糊,是那种直肠子,偶尔会有点傻气的人。不会压抑自己去迎合别人,对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绝对尽心尽力,倾尽所有。
她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一个爱憎分明,古道热肠的侠女。陈珍有一副坦荡赤诚的胸襟,一颗无所畏惧的心,只要认定一件事,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浩哲,你还没吃晚餐吧?我今天买了很多菜,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吧?”陈珍对孟浩哲的好感犹如坐云霄飞车一般直线飙升。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孟浩哲大方地接受陈珍的好意。
“你先坐一下,我去准备一下,一会就可以开饭了。”陈珍说完便往厨房走去。
随着陈珍的离开客厅里又只剩下凝蓝和孟浩哲两个人了,凝蓝本就不是一个擅于社交的人,她几乎没有招待客人的经验。刚才有陈珍在,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陈珍一离开,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面对着坐在面前的孟浩哲,凝蓝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不找个话题来聊的话,气氛很是怪异,可是,要聊些什么呢?
算一算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然而似乎自己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现在要主动挑起话题,哎,真是伤脑筋。面对着一个又一个的热线,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困惑或问题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主因,侃侃而谈。可是,现在任凭她想破脑袋,却想不出一个可以聊的话题。
就在凝蓝忙着想话题的时候,孟浩哲也没闲着,他炽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凝蓝,把她每一次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她时而蹙眉,时而轻咬下唇,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懊恼……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让孟浩哲有一份怦然心动的感觉。他从来不曾想过会再有那么一天,自己会那么在意一个女孩,在意到她的一个小小的表情变化都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他孟浩哲已经有多久不曾注意过女人了啊,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他有时甚至记不清楚她们的样子。但眼前这个倔强又柔弱的女孩,却能轻易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
这是老天对他的报应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甘之如饴。因为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那么纯真,那么可爱……天啊,他真的中毒了,中了一种名为爱情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