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也看着凉暖。
跟在凉暖身后的小玉却心中忧虑,跟在小姐这么多年,她自是知道小姐脾性,既然那一日与六王爷相约回来小姐脸色不佳,那必是两人之间出了事,此刻六王爷来提亲,小姐,不知如何打算?
咚——地一声,凉暖跪了下来,“回夫人,凉暖,高攀不起这门亲事,凉暖自知身份卑微低贱,又如何进得了六王爷的门,做妾也是诋毁了六王爷的清誉,六王爷身份高贵,理应迎娶比凉暖身份高贵的女子。”凉暖顿了一顿,咬了咬牙,她知晓今日这番话,在众人面前说出,不仅是拂了六王爷的面,还贬低了自己供他们看戏。
可谁知,究竟谁才是戏中人呢?
林管家见凉暖如此说来,心中不免震惊,却又不好直接当面说些什么,毕竟有些事情说出来,则是毁了女子名誉,但他实在不知,这五小姐为何要生生拒绝了这亲事,王爷命他带来的聘礼,都摆放在这儿了,外面多少人也看着他抬着聘礼进了将军府门,若是又抬着出去,王爷岂不是要叫人笑话了去?
原先一直对五小姐印象颇好,清丽端庄,雅致温润,没想到会做出这等不识大体之事。
然,林海怎知,凉暖的端庄雅致里头,究竟藏了些什么,恐怕六王爷至今都还未摸透那调皮性子吧!
“哦?那你这是要拒了六王的提亲?”荣华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问道,让下面的林海心中也是由原先的笃定,变成此刻焦急。
荣华夫人也真是的,这子女婚事,别说是庶子庶女,就算是嫡亲少爷小姐,也是听长辈安排,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回夫人,凉暖不敢,但……凉暖的情况,夫人也是知晓,姨娘三年前去世,便独留凉暖与小玉还有个婆子住在挽云苑里,平日循规蹈矩,因自知身份低微,给姨娘守孝还差三月有余,此刻怎能出嫁?且,六王身份高贵,凉暖……凉暖自觉,只有像二姐姐那样高贵的身份,才可配上王爷。”
凉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听来有些卑微无措,实则心中想的却是,呸!去你的闻人子清,娶个近亲,将来生个畸形孩子,让你前程似锦前程似锦也没人继承!
“林管家,你莫不是提错了亲?”荣华夫人听后,也是满意,这凉暖,倒还算识相守礼,她又瞥了眼身侧依旧紧张的连韶阅,那一眼,可是明显做给林海看的。
连韶阅那殷殷期盼的眼神,林海自是瞧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犹如乱了套的蚂蚁横冲直撞一般犹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凉暖,今日,定是不能白白跑了出去让人笑话的!
忽的记起王爷早起上朝之时,对他说的话,心中一顿清明。
“看来是老奴神智不清了,夫人这一提醒,奴才方才想起,王爷指的明明是,二小姐,不是五小姐!奴才真是犯了大错了!幸有夫人提点!还望夫人和二小姐,还有五小姐赎了奴才的罪过。”那林海是个机灵的奴才,荣华夫人话中眼神一提点,便知晓其意,自打三下脑门,鞠躬赔礼,这事情,便有了大转圜的余地。
荣华夫人却依旧未曾让凉暖从地上起身,她笑着说:“原是我家二丫头,林管家,你可要神智清明些,别犯了些大过!将来也还不上!”
听得荣华夫人这般说,连韶阅心中一松气,竟天真想着,原来是那奴才说错了,立刻脸色便是通红,依旧绞着帕子,这会儿是羞涩地绞着了。
“我许下这门亲事了!”荣华夫人命罗素上前,赏了林海几多银两,风韵面容上满是笑意,“至于五丫头,我自会安排其他亲事,也不会亏了五丫头。”
凉暖听到这话,顿觉,她又要浑身刀枪不入地准备奋斗了,年纪一到适婚年龄,就怕被人随便指了婚,看来,她得尽早找个良人,忘了闻人子清,也给自己从这连府嫁出去!
“王爷定会风光迎娶二小姐!”林海鞠了个大礼,也笑容满面。
连韶容与杜风阳对视一眼,嘴角含笑,她悄悄对杜风阳说:“将来小姑子可与我妹妹做了好姐妹,也算是好事一桩。”
今天这事,就应照着这方向走,那凉暖贱丫头,那轮得到这好事!
门外冷风吹进,吹在凉暖稍稍敞开的衣领里,让她神智更为清明。
一直到林海走,荣华夫人都未曾让凉暖起身,一直到这落华院里的人都走光了,每个都以鄙夷眼神看她而离开之后,她才站起来,一句话都未曾说,却是呼了口气,脸上温软地笑着,“小玉,回院里。”
到了傍晚的时候,这连府上下都知晓,今日六王爷来了府里向二小姐求亲,真是羡煞一众人,尤其那十日后便将出嫁给糟老头子的连伊香,心中更是悲愤,却又无奈,谁叫她身份下贱,只能从了命。
府里少爷们也都听说了这事,二少爷连云帆懒得管这些,也是小云扬跑过去告诉他的,不过,小云扬也一顿说了凉暖拒婚这事,旁人他也不会说,只是他最与二哥哥亲,自然一并说了。
连云帆本来只当趣事听着,却忽然记起前些日子那冰冷无趣的人曾打听了连府十六七上下的女子,莫非,就是这五妹妹?
不由得,他来了兴致,小云扬走了后,便又出了趟府,直奔那人府门。
挽云苑里主仆二人却依旧过得自在,小玉对于今日一事,虽觉遗憾,却也支持小姐,小姐做什么,她都支持。
晚上小玉铺完被褥,凉暖蜷缩成一团钻进去时,却忽的一声惨叫,“小姐!怎么了?”小玉赶紧提着灯笼又折回身子。
却见凉暖神色有些不对,忙掀开被褥,惊恐看到小姐的腿上一个个血洞,正流出暗红色血液。
“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小玉脸色一下便惨白了,看着凉暖撩起裤管露出的肌肤上,一个个血洞,个个触目惊心!
看着小姐的脸色,比她还白,唇色也有些发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玉帮着凉暖掀开锦被,这才看到那锦被下被掩藏地极好的几乎看不见的银针,那银针末端染了凉暖暗红色血迹,显得根根清晰,但若非是这血迹,恐怕找寻这藏在被褥中央的银针,实在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