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光的劳工科科长
纵观季源溥在中统局的岁月,最辉煌的还应该是他担任劳工科科长的那段岁月。1934年冬天,徐恩曾成立了浙赣铁路调查室,任命瞿绥如为该室主任,谌小岑为该室肃反专员。后来这两人随铁道部部长曾养甫一同调至广东任职。随后,徐恩曾派季源溥担任铁道部劳工科科长,打入铁道部内部。
季源溥上任后立功心切,希望短时间内取得成效。
要想立功,首先要抓捕共产党以示决心,于是季源溥开始四处寻找共产党员。
有一天,季源溥来到一个流动书摊,发现此书摊竟然贩卖进步书刊。季源溥怀疑此书摊是共产党办的,于是交代手下对此书摊的摊主进行跟踪调查,以落实身份。
几日后,一个特务向季源溥汇报:“科长,书摊的摊主不是陌生人,而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季源溥皱起了眉头,继续问,“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衡阳车站的黄站长!”
“也许黄站长是共党打入我党阵营的特务呢?”季源溥吩咐道,“你们继续跟踪调查黄站长,发现异常,果断逮捕!”
特务们继续监视黄站长的一举一动。
当时,这个衡阳站的黄站长,为了发泄个人情感,先后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反动”文章。这几篇“反动”文章,便成了季源溥将他打成共党分子的有力证据。于是季源溥指示特务将黄站长拘捕,并将其带回劳工科亲自审问。
“黄站长,知道这次请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吗?”季源溥眼露凶光。
“不知道!”
季源溥将搜集来的几份报纸摆到黄站长面前:“证据在此,你还想抵赖?”
“你认为我是共产党?”黄站长笑了,“我是赤诚的国民党党员,你说我叛变我就叛变了?现在党国腐败不堪,难道还不许自家人说几句?”
这两句话竟然难住了季源溥,毕竟季源溥还没有黄站长私通共产党的确凿证据。无奈,他反问黄站长:“难道共党分子的脸上会写着‘共党’二字吗?黄站长,我希望你能够好好配合,只要你说出铁路系统的共党分子的人员名单,我不但会放了你,而且好处也是大大的!”
“不是就是不是,凭什么说我是?”
黄站长跟季源溥争吵起来。季源溥恼羞成怒,吩咐特务们对其实施刑罚。但折腾来折腾去,黄站长也没交代出什么来。
此事随即在衡阳铁路职工中传开了,铁路职工们纷纷罢工,向铁道部劳工科科长季源溥施压,要求释放黄站长。眼看“工作”上毫无进展,又找不到丝毫有力的证据证明黄站长是共产党,季源溥只好释放黄站长。没几天,黄站长就申请调离了衡阳火车站。
送走了黄站长,季源溥又迎来了粤汉铁路党部书记徐锡巽。徐锡巽在任期间,因为个人思想倾向的问题,遭到铁道部免职。但季源溥鉴于此人在粤汉铁路上工作多年,有一定的人脉,重新起用他担任粤汉铁路职教委员。
1938年南京沦陷,国民政府兵撤武汉。与此同时,沦陷区铁道部的员工们也纷纷来武汉扎堆儿。一时间武汉人满为患,大家纷纷向国民政府开口要救济、要工作。而国民政府立足未稳,只能想办法敷衍拖延。但敷衍拖延也并非长久之计,于是党部致交通部部长张嘉傲,请张嘉傲拿出个主意。
张嘉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季源溥最合适做群众工作,于是找他商议:“汇川啊,近期从沦陷区的铁路上来了一批人,这些人来了之后无事可做,时间一长恐生事端。过去你在党务调查科管理过人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您所说的我早已有所耳闻,只是谁来授权我去处理?”
“这个你放心,上级已经发话了,只求稳住这批人,不要生出事端,至于谁去负责,我说了算!”张嘉傲如是回答。
季源溥听了心中十分得意,这正是他借机扩大自己势力的好机会,于是他信心十足地对张嘉傲说:“部长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部长您失望!”
季源溥来到武汉街头,果然看到江边站着一群无所事事的铁路职工。于是他脑子一转,一个计划新鲜出炉:要想笼住这群人,必须成立一个组织,只有成立了组织,这些人才能为己所用。当然,仅仅有组织还不行,还要让他们接受思想改造,只有这样,才能人尽所能。于是季源溥下令,让手下的特务们拿着喇叭号子去街头“拉皮条”,劝说大家到铁道部劳工科来谋出路!在特务们的诱骗下,数百名铁路职员来到了季源溥的办公室的门前。
季源溥挺着肚子,踱着方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先是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吹嘘了自己的伟大理想:“党国创办的这个‘赈济委员会’,就是为大家而创办的,可见党国的良苦用心!当前抗战形势严峻,希望大家体谅政府,凡事以大局为重。”
季源溥讲完话,便将这些铁路职工带到湖南湘潭开始集训。他把前来报名的铁路职工进行编号,然后带着他们来到湖南湘潭,成立了临时训练营,训练时间为三个月。
训练内容主要有两项:
一、政治思想灌输
无非是灌输老生常谈的《三民主义》、《唯生论》之类的书籍上的思想。
二、特务技能训练
此训练质量与中统局的特务训练没有可比性,仅仅是盯梢、乔装打扮等简单技能。
三个月后,季源溥将这群人集中编为交通员工服务总队,这里的“服务”无非是特务工作。总队下又设四个大队,四个大队又下分中队。季源溥任总队长,季源溥的心腹则担任下属大队队长。
那段时间,季源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交通员工服务总队上,他几乎天天视察工作,偶尔还会召开总结大会。为了保证培训质量,季源溥还从调统室抽来督察员若干,对大家进行思想监督和学习监督。
季源溥以为,自己这样积极努力,大张声势地行动,一定会令交通部部长张嘉傲放心和开心。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嘉傲觉得季源溥太出风头,野心膨胀,唯恐自己日后不能控制季源溥,在一年之后,竟然自作主张解散了交通员工服务总队,这令季源溥十分伤心。
在交通员工服务总队被解散后,季源溥成立了“中国劳动协会”。成立了劳动协会后,季源溥不遗余力地奔走各地,积极地拓展自己的“劳动分会”。不久,他与粤汉、湘桂铁路中统室的特务们开办了第一个劳动分会:衡阳劳工分社。该社一成立,便大肆扩编。季源溥说:“一定要按照‘组织发展组织,人发展人’的思路扩大分社规模!”事实上,衡阳社后来发展了数百名“特务”,成为中统外围组织的一股重要力量。
1943年,季源溥的劳工社已颇具规模,季源溥在重庆组织召开了第一届劳工社代表大会。
各地分社成员在接到开会通知后,陆陆续续从各地来到重庆。
会议期间,季源溥还选出了劳工社理事会的理事长和理事,季源溥本人出任理事长,理事则是由几个中统特务担任。
会议结束后,有特务偷偷问季源溥:“会长,你为何不另起炉灶,自立门户呢?”
“这当然不可以,我们是中统的中坚力量,一定要效忠中统局。”其实季源溥说的都是违心的话,他正在为自立门户努力奋斗着。
不久之后,季源溥便在广东、福建、兰州、上海等地开设了“劳工分社”。尤以上海劳工分社在抗战胜利后劫收日伪资产方面“贡献”突出。
上海分社成立后,季源溥将劳工社的日常事务交给上海工运组组长吴光远处理。吴光远也很给力,在国际电台和电信局发展了十多名成员,并将上海工运组改名为“劳工协进社”。该会打着“劳工”的名义,监视搜集进步人士的活动情况,为中统局提供进步人士黑名单。
为了进一步发展壮大劳工组织,季源溥还在上海召开了中国劳工协进社理事会议。中国劳工协会愈发引起了外界的关注。
然而,劳工协进社却屡屡因为缺乏资金而运转不灵。因此,吴光远多次向季源溥提及,季源溥却无可奈何:“国难当前,资金紧张,党部不给拨款!”
后来,季源溥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开动脑筋,四处寻找商机。当时上海滩流行三样东西:美国的玻璃丝袜、胡蝶的电影以及梅兰芳的京剧。季源溥是个京剧迷,于是他打算向“京剧”下手。
经过一番思考,季源溥吩咐吴光远:“既然协会缺钱,那就筹办义演进行募捐!”
“义演?”吴光远皱着眉头问,“这样能行吗?”
“肯定行,你负责找个剧院就成了!”
随后,季源溥假借建立劳工组织的名义,派特务李永祥去请梅兰芳、周信芳、马连良等京剧大师参加义演。这三位京剧名伶都是民主人士,对国民党当局颇为不满,一致拒绝参加义演。
李永祥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就向季源溥汇报:“梅兰芳、周信芳、马连良,这三个老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就是唱出戏吗?让他们义演算是给足他们面子了!没想到这帮人还真拿自己当回事,端起架子来了!科长,你说咱怎么办?”
“看来,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季源溥目露凶光,“我倒要找座大山来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随后,季源溥致电叶秀峰和陈立夫、陈果夫,让他们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名伶们来参加劳工协进社的义演。
在季源溥的游说下,陈立夫、陈果夫等人答应了他的请求。
季源溥随后又派李永祥再次到三位大师的家门前送请帖。李永祥使出浑身解数,加上陈立夫、陈果夫和叶秀峰的电话邀请,梅兰芳、周信芳和马连良三位大师终于同意参加劳工协进社的义演。
义演设在上海市西藏路皇后大戏院,这家戏院是当时上海设施一流的大戏院,许多名伶都曾在这里登台演出过。季源溥还找来上海滩最好的设计师,制作了几张巨幅海报,悬挂在皇后大戏院的两侧,招揽观众。
此次义演,演出阵容强大,堪称上海滩有史以来最豪华、最有实力的“京剧名伶秀场”。演出门票也贵得很,据说每场门票15万新法币一张,普通人是绝对看不起的。
义演连续演了三天,场场爆满,三天的门票收入可谓一笔庞大的财富。这是季源溥筹划的最为风光的一次活动,不仅名利双收,而且让陈立夫、陈果夫和叶秀峰都对他啧啧称赞。
然而,上海劳工协进社的发展并不顺利,协进会在争夺上海工人工会实权时,与上海另外一家工会上海工人福利委员会(简称工福会)发生了矛盾。工福会声称,工人社会福利的问题本该工福会管理,与劳工协进会无关,可季源溥怎肯放手上海工人工会。
后来,工福会的人还跑到国民党社会部部长吴开先面前告状,吴开先不是中统局的人,所以对特务出身的季源溥没有什么好感。于是吴开先下令终止了上海劳工协进会的一切活动,并且勒令上海劳工协进会收缩规模,不得开办支社。
季源溥因此大怒,背靠CC系的他,根本就没有把社会部部长吴开先放在眼里,吴开先的命令激怒了他,他更加努力地开挖工福会的“墙角”!
最后,吴开先无奈,出面道歉,将工福会的头头陆京士和季源溥拉坐一桌,协商“共存”。然而季源溥却不买账,表面笑呵呵,背后藏暗箭,最后竟然击垮了“工福会”,独霸上海工人工会的实权。
然而好景不长,历史的车轮很快就推进到了1949年,国民党最终退守台湾,尽管季源溥后来当上了中统局的局长,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