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下关惨案
“一二·一”还未落下帷幕,没想到叶秀峰又把精力转移到了“南京”。有句话说得好:学会在老板眼前做事,是升职的关键秘诀!叶秀峰就是这么想的,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要在蒋介石面前表现表现。在此之前,他在重庆的两个杰作“沧白堂事件”和“较场口血案”反响都不错,所以这一次,他决定继续以“暴力”的方式给共产党人提个醒:我叶秀峰可不是好惹的!
说起下关惨案,还要从1946年的春天说起。
1946年春,南京下关等地涌入了大量难民,叶秀峰从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消息,于是致电大特务张国栋去调查一下。张国栋经过一番调查,发现那些“难民”绝非真正的“难民”,而是苏北解放区的地主们。
“那些人不缺吃、不缺穿,为什么偏偏跑到中央政府讨饭吃?”叶秀峰百思不得其解。
张国栋说:“您有所不知,这些人不是自己愿意跑出来的,而是被迫的!”
“什么?”叶秀峰觉得此事非常重要,于是与张国栋一同去了陈立夫家,希望得到陈立夫的指点。
路上,叶秀峰叮嘱张国栋:“一定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下一步我们的工作就更加容易开展了!”
两个人来到陈立夫家,叶秀峰还没等坐稳,便开口说道:“今天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这件事关系着党国的伟业!”
“什么事?这么严重?”陈立夫皱起了眉头。
叶秀峰给张国栋使了一个眼色,张国栋接过话茬说:“哦,是下关来了一群难民!”
“难民?”陈立夫笑了,“刚刚打完仗,难民有什么稀奇的?”
“不不不,这些人根本不是难民,都是一些乡绅、富农,平日里根本不缺吃穿。”叶秀峰解释道,“关键是他们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都是共产党干的好事!”张国栋恶狠狠地说。
“立夫兄,记得当年共产党搞的阶级斗争吗?现在他们又在解放区搞斗争,把那些富农的房子、地、粮食统统共产了!那些穷瘪三整日里好吃懒做,现在却明目张胆地劫富济贫。简直荒唐至极!”叶秀峰有些气急败坏!
“他们都在下关?一共来了多少?”陈立夫问。
“一部分还在浦口,另一部分在下关。人不在少数,足有几百人!”叶秀峰补充道。
“是啊,这些人蓬头垢面,看上去十分可怜。有的人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情况十分严重啊!”张国栋也在旁敲侧击!
陈立夫一听,就变了脸:“共产党真好啊!人家富裕,你就眼红,你就揭竿闹起义,简直无法无天了!这样吧,既然他们来了,作为政府,我们就不能不管!”
“是啊,这些人滞留时间越长,麻烦就越多!万一抢东西、闹事,就麻烦大了!”张国栋接过话茬。
“这个事情我们做不了主,所以还得听您安排!”叶秀峰趁机溜须拍马,把定夺权交给陈立夫。
陈立夫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尽量动员他们离开南京,实在走不了的,你们就先垫出一部分钱,将其安顿好!但是一定要派人妥善安排,千万不要出乱子!”
“难民人数太多了!”叶秀峰提出。
“难道我们不管,拱手推给共产党?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我知道安顿难民有难度,但是也要迎难而上,如果需要人手、需要钱,你尽管打报告,我帮你处理!”陈立夫话说到这里,叶秀峰就只好照办了。
于是叶秀峰硬着头皮接下了安顿“难民”的工作。他回到中统局,立刻召开会议,研究妥善安置“难民”的事。开完会,叶秀峰突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叫陈叔平。陈叔平何许人也?此人是江苏盐城人,抗战前,此人在中统局津浦铁路特务室担任干事(其兄陈中柱担任主任),抗战期间逃到重庆,后得到叶秀峰的赏识,于是便担任津浦铁路调查室主任。由于他是苏北人,对苏北情况比较熟悉。
叶秀峰随即找到陈叔平,对他说:“既然你是苏北人,目前滞留在下关和浦口的一部分难民就是苏北的,你去妥善处理一下,给他们分分类!”
陈叔平挠挠头皮:“处理这事并不难,关键在于资金。没有钱,难办事啊!”
“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我写个条子,你直接去财务领!”叶秀峰为陈叔平大开绿灯,不过他一再提醒陈叔平:“一定要把事情做扎实,不要出什么纰漏,更要留意一下共党的举动!”陈叔平领了钱,带上命令就上路了。
他来到下关、浦口一带,先是找了一些小喽啰,让这些小喽啰按照叶秀峰的嘱咐,将那些苏北“难民”按照县市清点了一番,然后进行分类登记造册。随即,陈叔平深入难民,由于他也是苏北人,于是迅速与那些难民打成了一片。
接下来,陈叔平给这些难民分类划组,分组后,陈叔平按人头每人发了两块大洋,帮助解决难民的吃饭住宿问题。当然,这些钱仅仅是领取金额的冰山一角,大部分都让陈叔平鲸吞了。
这些难民被安置好后,由于无事可做,整日游手好闲。就在这时,他们的“大恩人”叶秀峰出现了。他允诺:既然没有工作,我就帮你们找份工作吧!于是“难民”们欣然前往。后来这些难民成了中统局手下的打手和特务,被叶秀峰派至火车站阻止上海和平请愿团的上访!
上海和平请愿团,是国民党政府从重庆迁回南京后,国共谈判之时,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人民团体代表团,这个代表团去南京请愿的目的,就是为了促进国共谈判的进展。这个团共有九名请愿代表,分别是:马叙伦、篑延芳、胡厥文、盛丕华、包达三、吴耀宗、张絅伯、阎宝航、雷洁琼。后来又决议加上了上海学生和平促进会选出的两位学生代表陈立复和陈震中,其中马叙伦为团长,另有两名秘书:罗叔章、胡子婴。
此团刚刚成立,就被中统上海办事处的主任季源溥盯上了。他迅速致电叶秀峰,说中共组织了上海请愿团来南京请愿!叶秀峰一听,深感问题严重,马上向中央秘书长吴铁城汇报。吴铁城命令叶秀峰,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请愿团造访南京。叶秀峰接到吴铁城的指令后,马上函复上海的季源溥,要求季源溥对“和平请愿团”进行严密监视,如有反常举动,及时汇报。这个时候,叶秀峰想到了那些苏北难民,于是他安排这些难民去阻止请愿团。
几天后,叶秀峰参加了国民党丙种汇报。所谓“丙种汇报”,就是一种不列编制、不定期组织举办的反共情报交流会(甲种汇报是决策性汇报,由蒋介石主持召开;乙种汇报是指导性汇报,由秘书长吴铁城主持召开)。出席“丙种汇报”的人员有保密局(前军统局)局长毛人凤、党通局(中统局)南京区区长田纯玉、军统南京站站长黄逸公以及宪兵司令部、首都警察厅等单位代表。当在座之人得知请愿团代表均是一些有名望的党派人士,纷纷叹息难以处理。但叶秀峰却异常冷静,他见众人一言不发,便详细地说了一遍“作战”方案。
会议结束后,叶秀峰马上致电上海的季源溥,让他做好准备工作,并召见陈叔平,再三强调事情的重要性。后来他还通知了无锡的季璞,随时准备行动。各个相关人员安置到位后,一场政治阴谋便悄悄开始了。
6月21日,也就是距离蒋介石宣布“和平停战”的最后八天,和平请愿团认为眼前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于是决定6月23日启程去南京。
得知和平请愿团去南京“请愿”的消息,上海各个团体自发组织“庞大”的粉丝团去上海闸北火车站送行。
于是6月23日一大早,参加欢送大会的上海市民像潮水一样涌向闸北火车站。此时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只有个别特务混迹当中,后来人越来越多,特务们只得伫立场外。
据说当天参加欢送大会的有10万人之多(150多个上海民体组织的),标语、横幅、漫画、青天白日旗、各校校旗、各职业团体和工会的旗帜以及各式各样的彩旗,把闸北火车站广场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海洋。“争取和平,实现民主”、“要求和平,反对内战”、“欢送晋京请愿代表”、“内战若不停止,全国同归于尽”、“内战不停,电话不灵”等标语也引起了各国媒体记者的注意,他们纷纷举起相机抢拍新闻热点。
请愿团团长马叙伦等提前来到闸北火车站广场,马叙伦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我们受全国人民委托,此次南京之行就是把人民反对内战的意志传达过去,坚决要求停止内战。”
9时40分,随着音乐响起,欢送大会开始了。欢送大会主席王绍鏊首先致辞:“送人民代表赴京请愿,不是争取和平运动的结束,而是开始!假如这次不能成功,接着还要第二批、第三批接着去京请愿,直到和平实现为止。”这时,全场群众欢声雷动,并且跟着喊口号,响应王绍鏊的致辞。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名流也出席了欢送大会,其中有许广平、周建人、叶圣陶、田汉、吴晗、沙千里等。
请愿团代表篑延芳见如此宏大的“欢送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说:“我已经六十多岁了,活不了几天了。但是为了下一代,中国一定要和平!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中国就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