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儿服药之后,云依便守在床边,晚膳也在公主的房中随便凑合了一口。元彻回到坤和宫去看竺儿,见她累得睡倒在一旁,便将她抱回了寝殿。
一晚过后,云依昏昏沉沉起身便惦记竺儿,元彻无法便在早朝之前和她一同去看了元竺。竺儿热度渐渐渐退却仍不见转醒,云依低声道:“也许是臣妾心急,让凤栖用了非常之道……”
“朕知道,你不必担心。”元彻紧握着她的手。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朝堂上,皇后宫中公主染怪病生病垂危,强行服药以致昏迷不醒。苏卿武上折请皇上彻查此事之后便称病离朝。
坤和宫外,苏惠一早便要冲进来被卫士拦在了门口,见进不去,便在外面破口大骂。
云依在竺儿的寝宫中便听到她的谩骂之声,叹口气道:“让她进来。”
“娘娘,贤嫔娘娘如今心智发急,恐怕进来会对娘娘不利。”锦瑟忙道,她可是见识到昨日被拖走的贤嫔模样,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如何能让。
“本宫自然知道,你们把她让进来,绿绮你去说与她,该如何做,你知道的。”云依不以为意,还是让绿绮去请了。
苏惠进门,云依抬头看向她,“竺儿未醒,你不要喧闹。”
扑到竺儿床前,苏惠仔细查看着,又仔细摸了摸,“你给竺儿吃了什么,烧退了却不见醒!”
“竺儿这病蹊跷,本宫决定用药,有什么差错,本宫负责!”云依语气生硬,若是软了,怕苏惠要以为她是心虚了。
苏惠冷笑,“负责?娘娘要如何负责?这宫中娘娘最大,娘娘想做之事,谁敢说个不字!若竺儿死了,拿太子来换么!”一旁的秋澄也听出不妥来,连忙拦道:“娘娘,这话可是无心的,皇后娘娘,长公主重病,我家娘娘心急如焚,还请您勿要放在心上。”
“不然本宫要看着竺儿高烧么?再这么烧下去便废了!”云依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可也不由得回了句。
捧着竺儿的手,苏惠斜了她一眼回头自言自语道:“现在是不烧了,可是醒不过来了!不过是位长公主,何以能下得如此毒手!”
云依不甚在意,倒是一旁的凤栖有些不耐,刚要开口被绿绮拦了下来,向她摇了摇头,凤栖才作罢,甩手出去了。
过了早朝,王显留在了殿中,走向元彻,“启禀皇上,臣有本。”
元彻也没停下脚步,“方才怎么不奏?”
王显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此事甚为敏感,臣一接到手,便不敢再让他人看。”
“到廷安殿。”元彻上了龙辇,看了一眼王显,“你也随着。”
鲜少能到廷安殿的王显心里暗喜,昂首挺胸随行在侧。
淡淡蔷薇香,元彻坐在龙案前,王显递上了手中折子道:“请皇上过目。”
翻开折子,元彻只是鼻息停顿片刻,然后一行行看了下去,看毕便放在了案上,“还有谁看过这折子。”
眼力十足的王显上前低声道:“这是原在北方驻守,平渊将军武城的手下,前些时日方遇到从前宫中的乳娘,才知此事。”
王显也不多话,显然是想看元彻要如何处置。
“此事便交给你,查明真相之后再报于朕,只是此事要低调,不要让他人知晓。”元彻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缓缓道。
得此圣旨的王显立刻接旨,将欢喜藏在心内,迅速告辞而出。
“你去派人跟着,一有异常便来回报。”对着暗处的玄心,元彻冷冷吩咐道。
已是两日,仍未见竺儿醒转,云依不由得心急如焚,绿绮给她端来海参粥,她一口也咽不下,推开一旁道:“本宫现下没有心情,你们都不要乱。”
“你再不吃,就随朕去上朝。”元彻的声音从外面进来,正好迈进屋中。
云依皱眉,“臣妾方才已经用过些糯米浆,现下不想吃罢了。”
“皇上,娘娘这两日几乎没用什么,奴婢担心再这么下去,娘娘的身子也撑不住,毕竟是刚出月的人,哪能如此折腾?”绿绮直接转向元彻。
来不及阻止绿绮,云依也不抬眼,只看着元竺。
“云依,吃些东西,不然朕就不让你进这来。”元彻“轻声暖语”道。
回头瞪了他一眼,云依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碗来慢慢舀着,元彻看着竺儿,“还没有好转?”
“怕是臣妾拿错主意了。”云依叹道。
按住她的手,元彻道:“这是朕的后宫,竺儿是我们的女儿,你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她叹气,放下手中羹匙,半分苦笑挂在唇边,“那些人又怎会觉得是皇上……不过是我这个狠心贪婪的皇后想要维护自己子嗣的手段,可以不管不顾他人性命罢了。”
“有朕在你前面。”他接过羹匙,舀了一勺放进她口中。“那些事又与你无关,何故费心劳力?”
狠狠白了他一眼,“哪件事不是扯到臣妾身上?这也是臣妾的职责不是?”
“有劳你了……”元彻也不辩解,只顺着她的话说。
帝后两人在长公主床边,虽有愁云却已是难得安逸时光。
翌日早朝,都察院三品访查使罗迁出列道:“启奏皇上,臣有本要奏。”不等金宝将折子交到元彻手中,他便道:“当今中宫实乃平渊将军武城与德仁皇贵妃不伦之后,此次长公主之事亦与此有关,恳请皇上责成宗正府彻查此事。”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不仅殿上的大臣变了脸色,连元彻也差点从龙椅上站起,隐没在人群中的高渊与钱弘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眉头紧锁,看皇上的反应,此着也出乎他意料。
罗迁并不是强硬之人,可是这话一出便再难收回,本就在风口浪尖的皇后再难低调。元彻深吸口气道:“朕知道了。” “还请皇上为病榻上的长公主做主,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是福泽天下之人……”罗迁并不将话说完,剩下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只是这废后之事不是小事,就算师出有名,也不能轻易出口。
元彻眼轻扫过他,“不过从三品,卿也算是有心,朕方才之言没有听到么!”
罗迁不敢再言,说出这些话,他已是浑身抖如筛糠。
早朝散去,可是三三两两的大臣表情却都凝重,如此时刻可是非常时期,飞黄腾达在此一举,人头落地也未可知。
廷安殿内,元彻脸色铁青,他一向遇事冷静,事态越是严重反而越从容,如今可是完全变了脸,这让高渊和钱弘都心悬于嗓。
钱弘知道高渊这时候是不会上前,先开口道:“皇上,这件事还是交给臣来处理罢。”
元彻未答,眼神落在奏折上。
底下两人相视,知道皇帝这是在盛怒,都不敢再惹他。高渊用眼色向钱弘道:“你说,皇上一向重你。”
钱弘也不肯示弱,“你说,平日里你摔打惯了,不会有损失的。”
两人就这么眉来眼去的,谁也不肯再说一句话。忽的听见元彻将满桌奏折推到了地上,“谁给他这么大胆子,就敢把这事捅出来!统统给朕查清楚,一个都不漏!”
底下两人起身站着,只是看着怒火中烧的皇帝发火。
“还不动?!是不是等人把朕赶下皇位你们才动!”从来嬉笑间将人玩弄于鼓掌的人也会有如此一面,着实让两位心腹开眼。
还是钱弘先开了口,“皇上想让臣怎么查?”
隐隐紧咬牙关,元彻看向了还算镇定的钱弘道:“你看着办。”
“臣遵旨,只是皇后娘娘若是听到消息,恐会伤身,此事就交给臣等。”既然皇上这么说,他自然想怎么做都可,提醒一下皇上该收敛脾气去关心最该关心的,才能让他转移怒火。
元彻动作停了下来,然后便大步出了廷安殿。
“这事要怎么收场啊?”高渊在殿内叹。
朝上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后宫,正在竺儿身边守着的云依听着绿绮禀报,脸不由得僵了。
“春煦,你们看好公主,本宫要回寝宫一趟。”云依匆忙起身离开了竺儿的住殿,锦瑟紧随在后,不由得有些担忧。
到了内殿,屏退他人,云依坐在小榻上茫然自失瘫坐着。
“娘娘……”锦瑟小心翼翼道。
把自己养大的父亲,跟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居然不是生父?云依脑中浮现出从前的景象,自己顽劣的时候,爹总会无奈地说自己不像娘,也会苦口婆心让自己练琴,说那是娘的最爱。原来自己想象中温柔无比的娘,竟是宫中过世的皇贵妃……
她正胡乱想着,元彻走到她身边,抱住她。
云依轻轻道:“你——又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