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便去将花满楼的后院打扫干净好了。记得,是入睡前。”说罢,沈醉揽着有些怔愣的花姬离开。而离歌随手将扇子丢还给涯夜后便面色如常地朝后院走去。
涯夜看得愣愣,侧头问向木头:“沈醉他是生气了?”
“显然如此。”木头拢起双手,眸中兴起戏谑的笑意。
“是因为小离伤害了他的美人?”
“唔,恐怕不是如此。”
“那是为何?”
“这怕只有当事人明白了。”说完,木头也和石头一道离开。涯夜瞅着手中的扇子顿时更是迷惘了,木头那看热闹的笑容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的午膳折腾成这样,涯夜自然也不好独自去用,挠挠脑袋转身打算去外面寻些吃食。
花满楼的后院并非想象那般棘手,经常性的打扫让它没有难处理的积垢。打扫完后离歌索性又去了厨房帮忙,似乎并不愿就此回去复命。离歌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不是都说了要好好生活的么?
失神间,离歌手腕被人擒住,一个踉跄便跌出了厨房。
“……少爷。”
“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离,阿离没有想做什么。”
“别告诉我你没对花姬动了杀意!”
离歌仓皇抬头,睁大了眼睛,里面满是困惑。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想要杀花姬呢?且不说是花姬逼着自己动手,便是动手后自己也都以躲避为主,能闪则闪了,怎么,怎么会想要杀她呢?
“你的过去怎样我不管,可是,如果你以后还想好好活下去,就给我想明白你自己到底要什么!”甫一说完,沈醉便甩袖离去。
离歌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刚才握着折扇,那灵活的动作,那恣意散发的气息……离歌无力闭上双眼,自己当真想过杀了花姬?
暮色四合,渐渐侵蚀而下,很快拢上了整片天空。离歌按例给沈醉送上夜宵,却在门外被小莲拦下。
“沈公子说,这几日他都同我们小姐在一起,姑娘你也不用前来伺候了。”
小莲的声音仍是柔柔的,透着股让人想保护的虚弱。离歌点头,端着夜宵准备原路返回。经过窗户时不经意地一瞥,恰看见花姬含羞伏在沈醉怀里,脸色,而沈醉渐渐弯腰……花姬攀上沈醉的颈项,将身子贴合得更近。没有多余的停留,离歌将夜宵端回了厨房。看了看,终是觉得可惜,自己拿起了勺子一口口将整碗粥喝尽。
次日尚在屋中时,院子里就传来不小的声响。出去一看方知是石头在搬着还剩着些许的雪酒。旁边涯夜啧啧叹道:“一路到现在,我竟不知你们还藏着这般好酒!藏到现在,怎么舍得拿出来了?”
木头一边统计着数量一边笑答:“过几日花姬好似要在楼中设宴,款待那些特地赶来的看官。少爷合计着帮一把,便让我们把这剩下的酒给拿出来了。”
“啧啧,这沈醉对美人还真是热心。怎的就不见他对我也好心好心?”
“涯夜要是想,何不留下几坛呢?”
涯夜眸色一亮,大喜道:“木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在沈醉面前倒打一耙。”说着,涯夜已动手藏了起来。那边石头搬完后也悄悄藏了两坛在院子一角,唯有木头,淡笑看着两人。注意到离歌的凝视,木头转过头来问:
“离歌可也要留些?”
“我若想,去涯夜那取不就得了。涯夜可是说过,绝对不会让阿离伤心的。想必这种小事也不会拒绝吧?”
涯夜顿时苦了脸色,又辩驳不得,唯有默默多搬了两坛。木头摇头浅笑,对离歌又是问道:“待会儿我需去城里置办些东西,阿离可要一起?”
心知木头是为了不让自己为这突然多出的空闲生出无聊之感,便点了点头,略微收拾后即和木头出了花满楼。原先在里面呆着尚没多大的感觉,此番从正门出来两人方见识到花姬的魅力究竟有多大。花满楼的两侧,对面,能站人的地方此刻都聚满了人,不少公子哥更是带着书童丫头打算长期等候。而一见到离歌和木头从里面走出,等候的人顿时蜂拥而上,一个个皆是问道:
“敢问花姬何时设宴?”
离歌顿生烦躁,暗用内力将围上来的人群推拒开来,拉着木头迅速逃离。好不容易脱离了身后的人群,离歌方松了口气放开木头。转头看去,木头竟一手掩着唇低笑。离歌愣住,回想起木头第一次和自己说话时的平淡疏离口气,甚至让人觉得麻木冷漠,而现在却已经能唤自己阿离,对自己露出笑容了。离歌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他们身边已经有段时间了呢。
见离歌又出神,木头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道:“又在想些什么?”
“木头你是不是总这样?”离歌突然问道。
“怎样?”
“对陌生人平淡冷漠,连一分感情也吝啬,但熟悉了之后却又是另一样。”
“或许吧。走,我们前面去。”木头习惯地拢起双手,朝前迈开了步子。
“哎,对了,你和我说说石头吧。到现在,我还就只听他说过三句话呢,才三句!”
离歌跟在木头身后,说话的同时还眼巴巴地用手比划着三。
“石头啊,可真人如其名,硬得很。你能听见三句已经不错了,加上又没人能对付得了他,也没法子强来啊……”
“连少爷也不行?”
“少爷只管石头安安分分保护着自己,其余一概不管。”
“唔……那可真没趣。”
木头轻笑一声,不再回答。两人越走越远,渐渐离那繁华喧嚣的花满楼远去。
四天后,花满楼大门打开设宴,招待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各式的美人儿穿梭不断,流连于各个世家公子身前。花满楼主楼丝竹歌声不断,大有夜夜笙歌之势。自午后开始的宴会到了晚间达到顶峰,烟花起,人声鼎沸。
离歌一人坐在房中,木头他们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至于沈醉,她更是已经有四天未见着了。好在这用来安置他们的院子离主楼够远,也够安静,才不至于让她呆不下去。
少爷,木头,石头,涯夜,花姬……闲来无事,离歌心中将遇到的人默念一遍,最终又回到少爷二字,少爷,少爷……阿离的少爷……
离歌猛地一惊,心下泛凉。想起前几日沈醉的指控,突然有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是的,她忘了,忘了自己真的对花姬动过杀心,只因她让自己有种被弃离之感……感觉自己不再被沈醉需要,感觉少爷就要离开……
曾经身边的一切都已离开或是背弃,醒来后的她下意识地只想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不论人或物,不想再被抛下,不想再被丢弃,不想再被背叛……这种感情无关风月,她只是不想再只有一个人,不想再次孤身去面临那种黑暗,她真的受够了。
揪起领口,胡乱地扯着,可那种窒息感却没有丝毫地缓解。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醒来?为何不让我就此掩埋在离原的风雪之中?哈哈,老天你究竟想愚弄我到什么地步?曾经发生的一切都还不够么……不够么?你究竟想我如何做……该如何做才好?”
离歌奔到涯夜房中找出藏起的酒,抱着坛子向口中灌去。似乎又回到离原之中,那冷冽的气息始终萦绕不散。离歌痴痴笑着,一口一口灌着,只愿就此远离一切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