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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幻境生,灼心痛(三)

归霜来到木华殿前,入眼的是根根寒冰柱,寒气逼人。思过者须跪地抄经,归霜思及此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然而想到白卓那张冰冷的脸,她咬了咬下嘴唇,一狠心便向木华殿踏了进去。

刺骨的寒气逼人,归霜走到桌案前,跪下执笔,却听见“唧唧喳喳”的鸟鸣声。抬头望去,一只鸟儿被关在吊在窗口的金丝笼之中。“你是麟胤?”归霜放下笔向他走去,触地之处脚便生出入骨的痛意,丝丝发麻。

鸟儿叫的更欢,一下一下扑腾着翅膀只是被金丝笼束着,无法展翅。归霜伸出手,想打开笼子,突然鸟儿嘴中一团火吐,归霜迅速往一闪,火焰直直向桌上的纸张扑去,纸张瞬间燃为灰烬。

归霜蹙眉,突然心头一动,眉宇舒展开来。她走回桌案前,地上冰刺入骨,她微微喘息起来。桌上的纸上出现一行字,“归霜,你莫要乱动,木华殿内,本为静思,乱动最耗内力。”

归霜提笔回到:“你也被罚?”

“我怂恿你出殿,神尊这样严厉我自是要被罚。这金丝笼以锁神丝制成,我是如何也逃不了的。”

归霜并未回话,只提笔抄写《道德经》。

麟胤见归霜抿嘴不语,神色之间极度的隐忍,不由在纸上回道:“归霜你若是难受,我用神力替你写。”归霜吃力提笔,只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自己写”便再无后话。

丝丝痛意从膝盖传来,如同置身冰窖之中。心却如同在火上烤,虚汗从归霜额间冒出,她却一声不吭,奋笔疾书,写字速度愈发快。幽暗的灯光映的冰光四处绽放。

归霜不知不觉抄睡着了。心如火上炙,一下一下把她疼醒。她睁开眼,似是有人来过,桌上凌乱的纸张被理的整整齐齐,膝上寒意有所减退。心却一下一下的抽痛,仿佛陷入火海。她“吱——”了一声,又很快被压抑下去。

手上无力写出的字迹亦软弱。天色露白,一千遍《道德经》亦完成了。她松了口气,心却愈发的痛。用手撑着桌案站起来,顿时觉得头昏目眩倒了下去,桌上的砚台重重摔到地上,黑色的墨汁滴在冰上,泾渭分明。

砚台击地的响声惊醒了麟胤,他在金丝笼中“喳喳”地叫,纸上出现了新的字迹,“归霜你休息一下吧,这样不行。”

归霜用力站起来,似乎丝毫不觉得疼,只感激地望了望在笼中的麟胤,倔强的摇头,便拿了抄写好的《道德经》出去了。

归霜来到主殿前正欲进去却被守在殿外的仙娥拦了下来,“神尊与灵烟神女在殿内,神尊交代任何人不许进。”

心中如同火着一般,夹杂着莫名的难过。灵烟神女么……归霜初到净醒殿时便有听闻,这位灵烟神女是天界一等一的药神,与白卓关系匪浅。此刻,她心中心如火焚,听了仙娥的回话如同一盏冷水浇下,冰火两重天。

归霜额上虚虚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从牙缝中咬出一句话:“劳烦仙娥代归霜禀告师父,归霜思过归来,特来交上一千遍《道德经》前来请罪。”她疼的难受,连说话的声音亦带着颤抖。

待仙娥走后,归霜大口大口喘气起来。不一会,仙娥出来,只对归霜道:“神尊要事在身,叮嘱霜姑娘先回去歇息。”

归霜已然疼的全身发麻,却不知因何缘故固执脾气上来,执意不肯回去,回道:“既然师父不愿见我,归霜便在这等师父出来。”

那仙娥显得有几分为难,在殿外踟蹰了一刻钟,见归霜执意如此,叹了口气又进殿去了。

归霜站在殿外等了许久,手脚开始略略发抖,一时受力不稳,虚弱地摔在了地上。心一下一下的痛,神志开始模糊起来。

“霜儿……”恍惚之间她看见白卓急急地走出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雪白的衣袍隐约可见红色的印迹。归霜用尽力气抓住白卓的衣袍,张了张口型,“师父……”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白卓一把抱起归霜向内殿走去,归霜手中的纸张散落,白纸黑字,映在白卓的眼中满是心痛。

恍恍惚惚之间,归霜听见对话声。

“你的好徒弟定是喝了忘川水,强饮忘川水,必要经受月月灼心之痛。”极是冷艳的女声。她失忆是因为喝了忘川水么……究竟是什么让她去喝那转世之人才喝的东西。心火渐渐蔓延上来,疼痛酥酥地缠绕在心上,意识渐渐模糊下去。

“不会的……师父不会杀我的……”

极阴暗的角落,一把剑直直穿过她的肩,身心俱是疼痛。模模糊糊的,似是有人在笑。

她蓦地被惊醒,却如何也睁不开眼,手间传来一股纯正的神力,心痛渐渐减弱。是师父……她又安心的睡去。

“这是违背天伦的,为师教了你这么多年,连这个都不懂么?”

一张张白卓的脸全是无情,为什么那个淡然的师父在她的梦境中会变成这样。

她辗转难眠,在沉沦的黑暗中挣扎,终是一下坐起,摆脱了无尽的黑暗与恐惧。入眼是白卓苍白的眼,她的泪如同决堤一般流了出来。

“师父,你是不是要杀我?”

白卓瞳孔一紧,面上仍是淡然,他温和地抚了扶归霜的头发,“为师怎么会要杀你?”

归霜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安定下来。“师父之前对我那么冷淡,我还以为师父不要归霜了。”

白卓缄默良久,才道:“不会的。”

灵烟正捧着药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由揶揄道:“白卓神尊真是护犊呢。”

归霜抬眼望去,只觉得甚是不喜这位灵烟神女,回道:“师父对徒弟们素来很好。”

白卓将归霜扶好,轻声对她道:“不得无理。”归霜任性地转过头去。

灵烟冷哼一声,“如此看来多亏了神尊两万年神力,你倒是全好了。”

归霜听罢,心头一震转过头,只呆呆看着白卓,什么也说不出。白卓将她的锦被掖好,淡淡道:“不碍事。”

那灵烟妩媚一笑,“神尊既觉得不碍事,便随我去将伤口上药,那朱雀神兽的爪子也不比区区两万年神力。”

“师父受伤了?”她昏迷时那隐隐血迹映上心头。

灵烟将药在桌上用力一放,冷笑道:“多亏了你这好徒弟,无端端地闯到幻境中去,神尊为了救你竟生生挨了朱雀神兽的一爪。”

归霜黯然,师父竟为她做了这样多,心中内疚起来。

“神尊,若是没事了便随我去上药。”

白卓淡淡看了归霜一眼,便随灵烟出去了。

琴声飘然,正是九重音。只是此刻琴声淡淡隐着哀思,窗外梨花一圈圈飘落,重重叠叠梨花满地。归霜起身,望着梨花满地,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明,如同夜间月光,皎洁清透。

琴声渐渐停下,归霜回过头,白卓已经站在她身后。归霜嫣然一笑,指着窗外道:“师父你看,梨花开的真好。”

白卓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点头。

“师父,以后都陪归霜看梨花好么?”

望着她虔诚的目光,千言万语在嘴边最终融为一个“好”字。

“师父的伤好点了么?”

白卓淡淡摇头,只道:“这样一点小伤,不碍事。”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你的灼心痛,是因为饮了忘川的缘故。”

“师父,”归霜微微颔首,“我想记起以前的事。”

白卓神色清冷,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归霜痴痴望着他,许久听见一个“好”。淡淡带着几分叹息,几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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