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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织荨麻的姑娘

1.

很久很久以前,弗兰德斯的克索尼地区,这儿的郡主名字叫做伯查德,但这里的人们叫他恶狼,因为他有一颗冰冷残酷邪恶的心。人们传说他给农夫套上马具,让他们光着脚替他耕地,不满意就用鞭子抽。

他的妻子,则恰恰相反,对穷人总是很温柔,充满了同情。

每次听说丈夫的恶行,她都会偷偷去替他赎罪,人们都为她祝福,这位公爵夫人受爱戴的程度和她丈夫被憎恨的程度相当。

2.

有一天,伯查德公爵出去打猎,经过一片森林。在一家孤零零的小屋门口,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在纺大麻线。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雷妮达,老爷。”

“在这偏远的地方,你待厌了吧?”

“我习惯了,老爷。我从不觉得厌倦。”

“可能吧。但是来城堡吧,给我的夫人做侍女。”

“不行。老爷。我得照顾我奶奶,她现在很老了,干不了活儿了。”

“我叫你来城堡,今天晚上就来。”说完他就走了。

雷妮达已经和一个叫格伯特的伐木工人订婚了,她不想进宫,而且她还要照顾奶奶。

三天后,公爵又经过了这里。

“你为什么不来?”他问这个漂亮的纺织姑娘。

“我已经说过了,老爷。我得照顾奶奶。”

“明天就来,给公爵夫人当侍女。”他说完就走了。

这话没用,雷妮达还是没有去。

他下次又路过时,说:“只要你来,我就把公爵夫人送走,娶你进门。”

两年前,雷妮达的妈妈长期病重,去世了,在需要帮助时,公爵夫人帮助过她家。所以,雷妮达拒绝了公爵的求婚。

3.

几个星期以后,伯查德公爵又来了。

雷妮达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可是这天,她在门口时,看见他拿着打野鸭的枪,扛着一袋子野鸭过来了。这回,她在纺亚麻线。

“你在纺什么?”他粗着喉咙问。

“我婚礼时换的衣服。老爷。”

“那么,你要结婚了?”

“是的。老爷,如果你同意的话。”

在她的时代,没有爵爷的同意,农民是不能结婚的。

“只有一种可能我同意。你见过墓园的荨麻吧,长得很高。去采来,织两件漂亮衣服。一件是你的新娘装,另一件是我的寿衣。我死的那天,你才能结婚。”说完,公爵狞笑着走了。

雷妮达浑身发抖。从来没听说过,还可以纺荨麻的。

而且,公爵好像是铁打的,他为自己的力气满心骄傲,经常吹牛说他能活到一百岁。

每天晚上,格伯特干完农活,都要来看看他未来的新娘子。这天晚上他也来了,雷妮达把公爵的话告诉他。

“你愿意让我去跟踪这头恶狼,把他的脑袋用斧子劈烂吗?”

“不!”雷妮达说,“别在我新娘的花束上洒上鲜血。我们不能伤害公爵。记住,公爵夫人对我妈妈有恩。”

这时候,雷妮达的奶奶说话了,她已经九十多岁了,整天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一句话也不说。

“孩子们。”她说,“我在世上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用荨麻做新娘服的。但是,神让人能做一切。为什么雷妮达不能试试呢?”

4.

雷妮达试了。她吃惊地发现,把荨麻碾碎,就是一种上好的丝线,又软又轻又牢。很快,她就纺出来第一件衣服,她的新娘服。她织好后立刻就裁剪好了,希望公爵不会逼她做另一件。当她刚织完,公爵来了。

“好了,衣服织得怎么样了?”他问。

“老爷,这是我的婚服。”雷妮达给他看,这是他见过的最洁白最精美的衣服。

公爵脸顿时白了,匆匆地回答说:“好极了,做下一件吧。”

雷妮达开始做了。公爵回到城堡,打了个寒战。他觉得,就像古话说的,有人踩在他的坟上了。晚饭时,他努力想吃点东西,但是吃不下。他浑身发热地上了床,但睡不着,到了早上,起不来了。

突如其来的疾病很快就恶化了,他心神不安地想,毫无疑问,雷妮达的纺车知道这些。他的身体和寿衣都准备入葬了吗?伯查德公爵派人通知雷妮达,不要再织下去了。

晚上格伯特问她:“公爵同意我们结婚了吗?”

“还没有。”雷妮达说。

“甜心,那继续干活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是他自己说的。”

5.

第二天早上,她收拾好房间,坐下来纺线。两个小时后,来了两个士兵,看见她在纺线,就抓住她,捆住手脚,把她拖到河岸边,最近下雨,河水涨高了。

他们把她扔进河里,看着她沉下去,然后就走了。但雷妮达又浮了起来,虽然她不会游泳,但她还是奋力挣扎到了岸边。

她直接回了家,又坐下来纺纱。

又来了两个士兵,把她拖到岸边,给她脖子上捆了个石头,把她扔进了河里。

他们刚一转身,石头就松开了。雷妮达涉水走上浅滩,又回家纺线了。

这回公爵下决心自己来一趟,但是他很虚弱,走不动,就让人抬着担架来了。

纺车还在转。

他看见了,对她开了一枪,就像打野兽一样。子弹弹了回去,没有伤人,纺织姑娘还在继续纺线。

公爵这下勃然大怒了,他把纺车砸成碎片,昏倒在地。被抬回城堡时,仍然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纺车修好了,纺织姑娘继续工作。公爵感觉到了,命令把她的手捆起来,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但卫兵睡着了,镣铐松了,纺车继续转了。

附近的荨麻都被公爵派人连根拔掉了,但仍然有一些从土里钻出来,甚至从农庄保养良好的地板里钻出来,迅速地疯狂生长。压碎,准备好纺织。

公爵的病一天天恶化,眼看着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6.

因为同情丈夫的病情,公爵夫人最后终于发现了他生病的原因,求他不要再这样。但是公爵骄傲地拒绝了同意这门亲事。

公爵夫人决心自己去一趟,看在雷妮达死去的母亲的面子上,不要再织下去了。

雷妮达答应了,但是晚上,格伯特来了,看见她没有继续织,就问她为什么,她解释说公爵夫人来求她了。

“那么他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没有。”

“那就让他去死。”

“但公爵夫人怎么办?”

“公爵夫人应该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公爵应该为自己的死负责。”

“我们等等吧,也许他会心软的。”

他们等了一个月,两个月,六个月,最后,等了一年。公爵没有再迫害她,但也没有同意她的婚事。格伯特不耐烦了。

可怜的姑娘全身心地爱着他。她比以前还不快乐。

“把它织完吧。”格伯特说。

雷妮达恳求说:“再等等吧。”

但是年轻人厌倦了。他不怎么来看她了,即使来了待的时间也很短。雷妮达的心都快碎了,但是,她还是很坚定。

一天,雷妮达遇见了公爵。她合起双掌,像在祈祷,叫道:“老爷,发发慈悲吧。”

公爵把脸一调,走了。

只要她再走到纺车前,就能羞辱他的骄傲。但是,她没有。

没过多久,她听说格伯特要离开这个地方,甚至没有跟她道别。但是,她还是一往情深,知道了他出发的时间,她躲在路边偷偷看着他走了。

回到家里,她把纺车放在了角落里,哭了三天三夜。

7.

又一年过去了。公爵病了,公爵夫人猜想是雷妮达厌倦了等待,又开始织那件寿衣了,但是她去那儿看,发现纺车很安静。

但是,公爵的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最后,医生宣布不治了。钟声敲响,他躺在床上等死。但是,不像医生想得那么快,他仍然苟延残喘。

他的情况让人绝望,但是却就这么拖着,没有好,也没有更糟糕。他可以死也可以活,他忍受着这可怕的一切,大声呼唤死亡来结束他的痛苦。

就在这时候他想起来纺织姑娘。死亡来得这么慢,肯定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做好寿衣。

他派人叫来了雷妮达,让她到他病床边来,叫她立刻开始织他的寿衣。

雷妮达一开始织,他就觉得疼痛减轻了。

他的心软了,他为自己因为骄傲而做的坏事而愧疚,恳请雷妮达原谅他。雷妮达原谅了他,继续夜以继日地织。

荨麻丝线和梭子在她手中飞舞。然后,裁成布,开始缝纫。

她缝纫的时候,公爵觉得疼痛又减轻了,生命渐渐在他体内沉淀,当最后一针缝合时,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8.

这时候,格伯特回来了。他无时无刻不爱着雷妮达,八天后,他和她结婚了。

他失去了两年的快乐时光。但是,让他欣慰的是,他的妻子聪明、勇敢,而且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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