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所豪宅的书房里，荷西酒的芬芳薰人欲醉。
"做得漂亮啊。"叶如冀令人开了一瓶他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老株精酿。
许辰砂淡淡地笑。
"你在哪里动的手脚？"
"胶片。许氏方面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套《话说中国史》上，实在方便乘虚而入。"
叶如冀拍拍许辰砂的肩："有你的。这小小的一步棋走出，许氏出版的大局必将动摇，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四个字－－"
"推波助澜。"许辰砂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
叶如冀大笑。
许辰砂饮下一口荷西酒，手不自禁地捂住了胃。
"怎么了？"叶如冀问。
"没事。"许辰砂放开手，笑一笑。
"我给你放个长假休息休息，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叶如冀道："也就是这么小小一个动作，但我是知道的，这种事那是动作越小背后付出的心血越多啊。时机环节手段一样差不得。"
"不用了，这件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我可以一路跟下去。"许辰砂摇头。
"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我一天到晚被女儿骂，说我压榨你。"叶如冀道。
许辰砂笑笑没说话。
第二天，除了许氏旗下的报纸，全城媒体都爆出了许氏出版的丑闻－－至少也称之为重大错误。
不说一干编辑等，许老先生自己都被请到宣传部去接受训话。
走出宣传部的大楼，许老先生看来突然老去三年，旁边的人战战兢兢预备被他咆哮，他只疲倦地挥挥手一言不发，静默一路最后只道："错就错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控制这个事情带来的负面影响。我现在只担心它会波及我们其他项目啊。"
许老先生的担心很快被证明不是多虑。
首先是教育界专家出来置疑许氏出版物的质量，认为应该对许氏出版物专门做一次审查。
然后一些学校的领导向教育部反应，建议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暂时停止使用许氏出版的教辅类读物。
接下来是教师，宣称学生对许氏的教育资料失去信心，不愿使用。
最后大面积的家长反弹，要求更换许氏的教辅读物。
矛头直指许氏刚铺下学校的《话说中国史》。
许老先生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回家。
他已经动用了一切资源来挽回许氏形象，也在媒体上诚恳致歉。但整个舆论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抗议、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
许氏出版物在公众中的权威性被舆论狂潮冲击得片甲不留。
教育部部长终于顶不住各方压力，一纸令下－－许氏教辅资料全线暂停使用，新近出版的《话说中国史》全面回收，并赔偿校方损失。
接到这个文件时，许老先生在办公室眼前一花，踉跄跌倒。
除开该套书庞大的成本不说，五百万套啊，此时发难，寄送、回收等在途环节耗费的资金都不可小觑！
而且，这个政令还有更惨痛的意义，那表明－－许氏自此失去行政势力方面的支持。
市场方面一塌糊涂。
行政方面撒手不管。
资金方面周转艰难。
四面八方的退货蜂拥而至。
许氏在出版业一块兵败如山倒。
"爹爹。"许停云在许老先生的床前呜咽，泪水落下。
许沁霜站在一旁，木然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老先生废然一声长叹。两颊肌肉不知怎的就在这几天变成松弛，拉着嘴角耷拉下垂，老态毕露。
程令亦看得心酸，走过去在老先生床前伏下身："爹爹，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
许老先生看住程令，目中流露伤感－－他一子一女，都无别人家的女儿懂事有担当。
"停云，替我拨个电话给财政部的汪伯伯。"
"好。"许停云拿起电话拨号，然后茫然道："没人接。"
许老先生神色灰败－－早该想到了，这个时候汪某怎么还敢接他的电话。
许老先生闭上眼睛："替我叫赵律师他们来。"
"是。"许停云应到。
那一日，许老先生半躺在床上开了一个极长的会，最后的结果是－－整座许宅被抵押出去，赢得一笔资金以供周转。
"这诚然不是上策，可是许氏还有两家报纸，一家电视台，不能被出版社这边拖垮。"许老先生看向窗外满庭蓊郁，一行老泪落下。
一条人生路，太多暗礁流沙，果然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以往谁能想到他许某人也会走到抵押变卖祖宅这一步？
"不过这次发生的事真正蹊跷，《抗战风云》那本书的编辑校对人员私下都在叫撞天屈，我看多半另有隐情。"律师赵先生沉吟道。
许老先生闻言面色一沉，本来暗淡的眼睛里陡然暴射出两点阴狠光芒："赵律师，你组织人给我查！不惜代价地给我彻查下去！"
一旁的许停云和许沁霜都倏地一惊，连程令都觉后背一阵发冷。
"你说爹爹在怀疑什么？"程令下来偷偷问许停云。
"他怀疑的是二哥。"许停云蹙着眉。
程令张大嘴巴："许辰砂！"
许停云叹道："我真希望不是二哥做的手脚。"
"我也希望不是。"程令点头。
许停云再叹一口气："我希望不是，那是因为－－若这件事是别人做的，说不定还可以查出幕后人，多少弥补损失。但若真是二哥下的手，那就难了。"
程令怔住："他那么可怕？"
许停云默默看着远方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