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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个时候,头顶上的备用灯哗哗的响了两下,苟延残喘的闪了闪,然后……灭了。

电梯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有点害怕。我将脸埋进膝盖中,把自己紧紧的抱成了一团。

一时间我们也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桑墨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你怕么?”

我嚅喏了下,小声道:“有,有一点。”

然后是衣物犀梭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感到有人靠了过来。

是桑墨,他摸索着,和我并排坐在了一起。

“别怕,我在这里。”

“恩!”虽然明知道黑暗中对方什么都看不到,我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我的手臂上,心里一下子变得柔软而温暖,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

在这如此黑暗狭窄的空间里,我们依靠在一起,那个一直被我喜欢着的人就坐在我的旁边,用他温柔安定的声音安慰我说:别怕,我在这里。

我还有什么奢求呢?只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我和他,相依为命,生也一起,死也一起。

听说有的电梯封闭的很好,外面的空气是进不来的,所以有些困在里面的人会被闷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电梯里越来越闷热,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我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桑墨似乎也忍不住了,动了动,说道:“好闷啊,我们说点什么吧!”

“噶?说什么哦?”

“那就讲一个笑话?”

我扁了扁嘴:“我自己闹的笑话倒不少,听到的笑话却没几个。”

桑墨轻笑了起来:“我看你你刚刚的反应很快呢!刚刚靠门屈膝的姿势,有什么意义么?”

“当然有呀!”我略微提高了语调,原来完美如桑墨,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呢!

这个其实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说是一旦电梯出现故障时,不管有几层,都要把所有的按扭都按下去,这样电梯才会在启动备用电时停止下坠;用手抓住扶手,把头和背紧紧靠住内墙可以让自己摔倒,保护自己的脊椎部分不受伤;而屈膝是最重要的,因为韧带是人体唯一有弹性的组织,用它来承受重量总比用骨头来得好,否则很容易全身多处骨折呢!

黑暗中,我对着桑墨夸夸其谈着,似乎忘了紧张,直到一口气讲完,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一时间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在桑墨并没有因此而讨厌我,而是用还算赞赏的语气说:“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么多,很厉害哦!”

“厉害什么呀!”趁他看不到,我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被逼出来的!”

“被逼出来的?”

我摆弄着手指头:“是呀!谁让我总是倒霉么!既然不能改变倒霉,那就只有适应倒霉喽!所以我到处收集一些紧急情况的处理方法,还随身带着针线包、OK绷、地图什么的……嘿嘿,很夸张吧?”

我干笑着。等待着他的嘲笑。

反正,都已经习惯了呀!多一个人笑我,又没有什么关系的……

轻轻的,桑墨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会呀,我觉得,苏同学很有韧劲呢!”

“是么……谢谢你,桑同学。”我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笑我。

是的,我是真的希望他不要笑我。所有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

因为……他是我喜欢着的人呀!所以,一定要是与众不同的才可以。

“桑墨同学,你呢?”

“什么?”

我动了动身体,轻轻的,小心的开口:“你是怎样的人呢?你这么好,到底哪里和我们不同呢?”

也许,这是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吧。

我喜欢的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怎样的家庭,怎样的内心,才会让这个人……这么的聪明,这么的温柔,这么的……完美。

“我呀……”黑暗中,他微微的沉默了下,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我的父母都是……很有趣的人,他们很热衷于……自己喜爱的事业,很少有时间和我在一起,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很无聊。”

“无聊?”他居然说,自己很无聊?

“是啊,很无聊。”他笑了笑:“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前面的路该往哪个方向走,该怎么走。所以我很喜欢上学,和同学们在一起,读读书,说说话,很开心。”

“噶?读书很伤脑筋呢!而且……”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而且什么?”

果然,他问了,我嚅喏着,小心的开口:“而且……桑墨同学,在我看来并不是很热衷于和同学们一起玩呀,总是好脾气的站在一边,虽然一直是笑眯眯的,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这样啊……似乎很伤脑筋呢……”黑暗中桑墨动了动,似乎抓了抓头发:“这个我倒没注意过。嗯!以后改进好了!”

我被他认真的语气逗笑了,被困在电梯里的紧张消失不见:“现在呢?现在还会无聊么?”

“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排遣无聊的方法。”

“什么方法?”

“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然后全力以赴的超越过去。比如,我对自己说,今天要做一百道微积分,我就一定要做到,没达到这个目标之前,绝不会停止。”

噶?我张大了嘴巴,这样的话,不是会更无聊么?

似乎听到了我心里的想法一样,桑墨笑起来:“听起来更无聊是不是?”

我嘿嘿的干笑着,身边这个人,有读心术么?

“也许真的会很无聊吧,可是追求目标时全力以赴心无旁骛的努力,会让自己很快乐呀。就像跳高,给自己设定一个高度,起跑,加速,起跳,将整个身体抛过去,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只有我,和我要跳过的那只码杆,再无其他。等到跳过那个高度落地时,心里会特别的平静充实。”

我静静的听他说着,心中微笑。

为自己设定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超越过去,以此得到平静和充实。等他超越了一个又一个目标,回过头,才发现包括我苏小钻在内的其他人,都被他落下了好远好远。

这才是桑墨吧。

而苏小钻曾经确定的目标,通常都是要于某月某日之前看完某个偶像剧,或者……争取在每一天少倒霉几次,少一点犯错,少一点出丑,少一点被别人笑话。

果然,是王子和癞蛤蟆的差距呢。

“好厉害啊,桑墨同学的父母,一定是科学家之类的大人物吧?”我托着下巴,坐在地上感慨着。

“科学家?”桑墨被我的话逗得笑出声来:“他们两个……要是听到有人这么以为,不晓得会不会觉得惭愧。”

“嗯?”

桑墨继续笑着,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过了好久,他突然道:“叫我的名字吧!”

“啊?”

“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也算是患难之交喽,总是那样的称呼多别扭!以后,就直接叫我桑墨好了。”

“恩!桑……桑墨!以后叫我小钻就可以了!”桑墨桑墨桑墨……这个名字,我不知已经在心里叫了多少遍。

“好的,小钻!能够和你一起困在这里,我很高兴!”

“哗啦啦……”六楼部分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光亮突然从外面直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人影探进来:“喂!里面有人吗?有没有受伤?”

桑墨站起来,大声道:“这里有两个人!没有受伤,快把我们弄出去吧!”

我眯着眼睛,用手遮住眼前的强光,心里突然空了。

就好象一夜美梦突然被人叫醒,睁开眼便已忘却,一片茫然,若有所失。

尽管昨天被困在电梯里,可是我感觉这是我人生中最最幸运的事情,因为是我跟桑墨在一起。之前我们也说过几句话,但每次我都紧张的结结巴巴。

可是,昨天不一样。

漆黑狭窄的电梯里只有我和他,仿佛是在相依为命。

他说,他的生活好像一场跳高,设定一个高度,然后用力把自己抛过去。

我说,我的生活好像一场灾难片,而我是那个最倒霉却恰巧还没有死掉的女主角。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笑我。

我的王子,没有笑话我。

世界真美好。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缘故,一直到今天我的心情都是非常的好,而且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发生任何一件倒霉的事情,这是不是就表示我开始走运了呢?

放学的铃声响起,我立刻收拾书桌,可是一向动作麻利的小珍却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我的脸上有些什么。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我怀疑地摸了摸脸。

“没有!”小珍十分肯定地说。

“那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了,她今天有些反常啊。

“我一直纳闷,从刚才你就一直独自发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遇到好事?你别讽刺我了,不遇到倒霉的事情,我就阿弥陀佛了!”

“我说也是啊,你可是有名的倒霉蛋啊,怎么可能会遇到好事呢?”

拜托,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也不要这么刺激我啊!

“那你到底笑什么啊?”

“笑?我哪有?”一边否认,一边掏出镜子,我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这个表情……嘴角轻微的上扬,眼睛轻轻地眯着,这个的确是……笑容。

可是我为什么会笑呢?

“小珍,我从刚才就一直这么笑来着?”

小珍点点头。

奇怪了?

“我为什么会笑啊?”我摸着下巴,皱着眉,非常认真地问小珍。

结果她白了我一眼,然后迅速装起书本,抓起书包理都不理我,径直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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