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皇上金天玄泽在西湖之上泛舟食蟹,一起回味着上午时的探险经历,真是感慨天地之奇,竟能造化万方。
不只不觉中,太阳已经往西移去,瘦西湖上金光闪闪,配上原本在湖面上的那些花舫,更有纸醉金迷的繁华。
不远处的一座大商船上,传来阵阵箫声,婉转悠扬,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悠悠远远。
“谁家的船?”玄泽皱皱眉头,略掀起了船舱的帘子朝那边看了一眼。
“回皇上,那是金陵紫薇舍人家的商船。”外边的侍卫听见了皇上的问话,立刻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黛玉听了,便轻轻点点头。
“玉儿,你点头做什么?你知道他们家?”
“我哪里知道他们家,不过是佩服铁鹰罢了,竟能把我天朝的人口都记在脑子里,真是难得。”
一语既出,惹得几人都笑了。
“促狭的丫头,铁鹰跟在朕身边,这些事情自然都要知道,这是他的任务嘛,你也拿来打趣。”玄泽往后一仰,仍是那副迷死人的慵懒。离了皇宫,他似乎根本就不是金銮殿上那个叱诧风云的皇帝,只是一个富家懒散公子罢了。
“皇上也一样呢,还只管说我的不是。”黛玉毫不相让,瞥了一眼玄泽,出口相讥。
“铁鹰,你可知道吹箫之人是谁?听起来似乎不俗。”
“回皇上,那人是薛家的二公子,此时怕是在这边跑些生意。”
“恩,二公子,他们家的大房向来是负责宫里的供奉的,听说在这个二公子是专营民间生意的,原是个怀才不遇的人;靠上去,朕要见见这个人。”
“皇上,你……”黛玉一听,皇上又要生事,便撅起了小嘴。
“玉儿乖,朕难得出来走走,一定要了解了解民间的事情嘛,不然的话,你父亲又要说朕只知道高高在上,不解民间疾苦。”
黛玉听了,也没有办法,只得起身,欲躲到后舱里去。
“哎——你别躲啊,这有什么?谁说女儿家见不得外人?跟在朕的身边,看谁能把你怎么样?”玄泽一抬手,抓住了黛玉,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别管你父亲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天命之类的话,什么见不得外男?有朕在,就是上天佑你,朕是真龙天子,难道还护不住你?就呆在这儿,你也听听那些新鲜事嘛,等会儿见了他们,你只说是我的外甥女罢了,咱们爷俩都隐藏了身份,做一回江湖上行走的平民百姓,如何?”
“皇上要做平民,黛玉管不了,但是黛玉本就是平民,也没什么好怕的。”黛玉见躲不掉,只得依了皇上的话,幸好她常出门,原也有些见识在心里的,倒也不怕什么。
“恩,铁鹰,靠近那艘商船。”
“是。”
薛家的这位二公子,也就是薛宝钗的二叔——薛仲道此时正在扬州收购稻米,他们薛家是商人,大哥薛伯儒娶了如今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小妹妹为妻,自然是继承了大部分家业,掌管着薛家的主要生意——宫廷供奉,做着名副其实的皇商。而他薛仲道因看不惯官场上尔虞我诈的嘴脸,只喜欢山水之乐,所以禀明了父亲,自己做起了民间的小生意。反正薛家自来是长房当家,薛仲道从小本就懒散于生意,薛老太爷也没在意,只给了二儿子十万两银子,任由他去游山玩水去了。
谁知道这个薛仲道虽然生性散漫,喜好游玩,但也是一个天才商人,他虽然不按常规出牌,但为人正直豪爽,又从不斤斤计较,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跟他合作;不到七八年的时间,生意也做大了,上上下下近百万的流水,竟是暗暗的挣下了一大份家业。
只不过,他被长嫂排挤,每年除了过年回家看看老父亲之外,便不与家中来往。
此时,趁着江南的稻米大熟了,他们要收购稻米,运到京城去,所以才在这瘦西湖上停留了十来天。
“哎!这位老兄,您的箫声真好听!”铁鹰站在船头,对着两仗以外的薛家商船竖着大拇指笑道。
“这位兄台过奖了。”薛仲道本是豁达之人,见铁鹰一个相貌堂堂的汉子,不疑有他,也笑着抱拳。
“我家主人倾慕先生箫声,想请先生一起浅酌几杯。”铁鹰在此抱拳。
“好,在下先谢过。”薛仲道朗声答应。
“先生,我们在那边揽月楼上见。”铁鹰指指岸上,说道。
“好,在下追随兄台一同前往。”薛仲道即刻叫家人起锚,跟着玄泽的船上了西湖岸。
西湖岸边,揽月楼的最高层,第五层楼的雅间里,玄泽已经把一身的霸气收起,一身玄色长衫,腰里系着青色丝绦,下垂一块辨不清雕琢的是那朝那代祥云瑞兽文案的美玉。头上一块青色儒生方巾尽显他书卷之气。黛玉坐在玄泽的身边,一袭艳紫色的银鼠披风包裹住娇小的身躯,一双似喜非喜的秀目之中始终带着一种淡定。
薛仲道嘱咐儿子留在船上照顾着生意,独带着小女儿一步步蹬上了揽月楼。
“商贾薛仲道见过贵人。”他称玄泽为贵人,是以玄泽贵气逼人的感觉而言的,可见这位薛家的二公子,与生俱来的带着一种商人的聪明,又在外边历练久了,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位玄色衣衫的人贵不可言,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宗室子弟,绝非自己一个商人能够并坐的。
“哎~,薛二爷的客气了,咱们都是在外边奔波的人,哪里有什么贵字可言?快请里面坐吧。”玄泽倒也和蔼,“在下姓金,行三,人们都叫我金三爷。”
坐在玄泽身边的黛玉,早就看见了薛仲道身后的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身的灵秀尽显外表,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正怯怯的打量着自己。
“这位妹妹好,请到这边来吧。”黛玉伸出小手,招呼着薛宝琴。
“呵呵,这小女娃儿确实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宝琴,四岁了。”薛仲道忙回道。
“比我这外甥女小一岁呢,几月生日?”玄泽拉过宝琴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挨着黛玉。
“四月二十六日。”
“哦,巧的很呢,正是饯花节呢。”黛玉笑道。
“恩,瞧你这个小妹妹也是个灵秀的孩子。”玄泽也微笑着,转身看着薛仲道,“素闻学老兄的先祖,是先皇亲封的紫薇舍人,薛家如今更是六皇子的下属,管着宫里的供奉,老兄的不在老世翁跟前为朝廷出力,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西湖之上弄箫?”
“三爷既然知道我们薛家,自然是常在达官贵人之中行走的,众人都知道,如今我们家里,大哥刚去世了,老爷子身子骨不好,现是长嫂当家,我这位嫂子,素来不喜欢在下,所以这些年,在下都是游走于江湖之间,只纵情山水中,难在老父亲跟前尽孝啊。”薛仲道说着,眼中竟然带着几分湿气。
黛玉在边上听了,更觉得这位外表豁达潇洒的薛家二公子竟也是如此无奈之人。于是不自觉的握住了宝琴的手。
“哦,真真怪事,咱们天朝上帮,向来冲上孝悌礼仪,公公尚在,那容得儿媳当家做主,况且还要断了这父子之情,这位妇人,真是毒辣之极。”玄泽不免有些生气,不过他今天心情很好,说话的口气倒还和缓。
薛仲道惨然一笑,举起手中酒杯,说道:“初次相逢,咱们只不说这没趣的话了,来,三爷,小人借花献佛,先敬您一杯。”说完一仰脖子,杯中酒尽入肚中。
玄泽笑笑,也举起酒杯干了,边上黛玉已经同宝琴熟悉起来,两个女孩子索性离了席,到一边的软榻上歪着说话。
然而,玄泽却是有意的探听关于薛家的事情,因为当年六弟在父皇面前洒下豪言,要为国家而经商,保证国库充盈,然而这几年,皇家的生意做得很好,而国库的库银却慢慢的减少,虽然减少的数字不大,不注意的话也不会发现,然而以玄泽的判断,老六定然是倒了鬼。
“薛兄,有句话,恕我冒昧,我觉得,老兄也太婆婆妈妈了些,薛家本就是你的家,如何叫一个妇人给牵制住?连自己的父亲尚且不能见?”玄泽继续原来的话题。
“哎!三爷可能不知道,我这位长嫂来历不凡啊,她本是如今的京营节度使王大人的妹妹,这王大人,如今可是皇上的大红人啊,有这样的娘家在背后,我们薛家的宫廷供奉尚且要借重几分,我这位嫂子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恩,原来是这样,我说呢。”玄泽释然,天朝人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很深,自来是士农工商三六九等分得很清楚,然而以王子腾家当年的身份,能够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薛家,也不是不合情理的。
当初紫薇舍人也就是薛仲道的爷爷尚且在世,他与先皇之间有很深的私谊,原来先皇也曾劝他弃商入仕,从科举出身,为自己的子孙争得一袭祖荫,可是紫薇舍人却以秦国强大,始于商人之祖吕不韦为借口,拒绝了先皇,并发下豪言,要为我天朝聚天下财富。所以,先皇才赏了他宫廷供奉,准许其以皇家朝廷做生意,并负责宫廷里一应大小物件的采买。
当初的王家,原是礼部的一个六品官,能结上这样的亲家,自然是相互之间都有利益的事情。
玄泽暗暗的点点头,先皇也想不到,时过境迁,薛家还是薛家,王家也是原来的王家而为天朝聚天下财富的豪言,竟成了一句空话。
“这个妇人这样对你,你的父亲也没有办法了?毕竟,他还是你的亲生父亲嘛!”玄泽在此举杯,此时他对面前这个商人,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在下本是庶出,小时就不被父亲看重,此时大哥有了儿子,父亲有了孙子,又有能干的长嫂,在下的死活,已经不是家父所关心的事情了。”薛仲道长叹一声,干了杯中之酒。
此时薛仲道心中强忍着悲痛,其实他如何不知道父亲的无奈?那一次自己莫名其妙的中了毒,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后来父亲悄悄的带着他离家一个月,寻遍名医名药,终于保得这条残命,然而终究也没把体内的毒全解了,如今每逢月圆,全身如被啃噬一般的疼痛。自此后自己便离开家,离开了父亲,忍着心中的悲痛独自撑起一片天。
那个家,是不能回去了,莫名其妙的中毒,后来父亲暗中查明了,原是那个妇人不能容他,才下了毒手,如今这半条命,可还够她害得吗?如今她娘家权势如日中天,身后更有皇上和六皇子的支持,又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商人能左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