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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饭桶”的传奇一赌

面馆叫作“海之露”,很美很诗意的名字,初时觉得作为面馆的店名会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可是推开木门之后,却发现没有再比“海之露”这三个字,更适合这个空间了。

这家店,从店名到布置,都充满着艺术的魅力。店很小,小到只摆着两张桌子六张椅子,可是无论桌椅,造型都大方别致。墙壁上是疏淡有致的手绘,如针的植物叶片间点缀着一些细碎若星的蓝色小花,如同海浪溅起的露滴,清新绝尘。在植物掩映之间,有隐约似天使的虚影,观之如梦似幻。白木的柜台,除了普通拉面店的布置,在一侧还有一个尺许高的天使木雕装饰,端庄而美丽。透过格子窗,还可以远远地看到在夜空里一片迷离幻彩之中,一座高大的雕像宁静安详,那正是天使广场幻羽喷泉里的天使组雕。

整间房屋的布局,不论是器物的陈设还是墙壁的装饰,甚至窗外的取景,都别致典雅,带着一种温馨的感觉,不像面馆,倒像某位艺术家的会客室。

面馆的老板也的确是像艺术家多过像拉面师傅。他是一位成熟美型男,相貌俊雅,气质忧郁,带着几分浪漫和颓废,做拉面的手法非常利落,手指修长有力。蓝瑰儿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怎么也不能把这么优雅的男士,和寻常卖拉面的店老板联系在一起。

慕雪寒冷冷地看着她,真是想不明白,难道不管多丑的女人都是花痴吗?看到漂亮男人,不论是大叔还是正太,都要流口水!

老板似乎对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很快做好了两碗面,神色淡然地送上来。

慕雪寒和蓝瑰儿盯着面碗,都有些傻眼:白玉般的陶瓷碗上有着淡蓝色的小花,清清的汤、银雪般的面丝、几片红辣椒、绿色的菜叶、两片牛肉、半个鸡蛋,好漂亮的一碗拉面!可是……对于这两个撑到快爆炸的人来说,它分量太多了,多到他们谁也没有勇气拿起筷子。

面渐渐地冷了。蓝瑰儿瞪了一会儿,发现面泡在汤里久了变得有些发胀,而越胀则分量就越多……她咬咬牙,用右手提起筷子,挑起一根面线,左手拿汤匙接住,颤抖地塞进嘴里,可是说什么也下不了决心咀嚼。呕!她这辈子没这么恨过拉面!

这女人太狠了!慕雪寒不得不佩服她!他也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可是这两根小小的筷子,此时在他的指间,却重逾千斤。

突然,面馆的门被推开了,有三个人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正准备跟拉面拼命的两个人面前,其中一个喊了一声:“雪寒!”

慕雪寒抬起头一看,来者正是商吹歌、沈奕白和尹子忱三个人。

下午慕雪寒提议去飙车,可是他临时改变主意去处理蓝瑰儿,于是沈奕白、尹子忱和商吹歌只好自己找地方消遣,并等候慕雪寒的消息。他们三人本来以为凭慕雪寒的办事效率,很快就能把事情解决,然后来与大家会合的,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反而是手下小弟把消息一个接一个地送来:

“慕老大和蓝瑰儿出现在千代料理店,吃了一份稻荷寿司……”

“慕老大在四叶草西点屋吃了一杯摩卡乳酪……”

“慕老大在喜洋洋饭馆吃了一份蘑菇火腿饭……”

“慕老大在吃意大利面……”

“慕老大……”

沈奕白三人越听越纳闷,雪寒这是在玩什么呢?处置蓝瑰儿怎么改成请她吃大餐了?而且,吃得也太多了吧?一条街一条街地吃,是想吃遍全镇无敌手啊?

正在议论,又有消息送来:“慕老大在某某街打了三个混混,警察已经到了……”这三人越发感到奇怪,搞不明白为什么又打人又惊动警察的,终于坐不住了,立刻出发赶了过来。

三人一进“海之露”,便看到慕雪寒神色凝重,两只筷子举轻若重,夹着一箸拉面前进一分,退后三分,仿佛对面有大力拉扯,面丝在空气中胶着,说什么也送不进口中。

在他对面,蓝瑰儿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手抖抖的,一汤匙拉面放在唇边,就是放不进嘴里。

这情景相当的诡异,三人第一感觉是,慕雪寒和蓝瑰儿正如武侠小说里描写的,在以内功相搏,而他们的搏斗目标不是什么天灵地宝、武林秘笈之类的,而是--抢吃拉面!汗!有点逊哦!

难道恶赌鬼蓝瑰儿竟然是传说中的内家高手?不会大家全看走眼了吧!

有的武侠书说,高手在用内功搏斗的时候,不得有一点外力打扰,否则搏斗双方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可也有的武侠书说法正好相反:高手比拼内力,是无法自己停止的,除非有功力相当的外人拆解,否则相斗的二人轻则筋脉断绝变成废人,重则内力耗尽而殒命……

看样子慕雪寒和蓝瑰儿应该是后一种情况,要不无法解释为何他一看到他们三人进来,就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雪寒,你在干什么?”

慕雪寒薄唇轻启,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吃面!”那箸拉面终于向他嘴边移动了两寸。

商吹歌为友心热,眼见慕雪寒有面吃不到嘴里,而蓝瑰儿对他们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努力之下,那匙拉面竟然倾斜进口,粗粗一嚼就吞了下去。然后她狠狠心捧起碗--看样子,她是想明抢了!

商吹歌心里大呼不妙:这丑女功力太深,雪寒似乎不太是对手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决心给蓝瑰儿捣乱,绝不能让她先吃到面。

他大手用力在桌上一拍,慕雪寒的面碗跳了起来,溅出少许的汤汁,漂亮的桌布被浸湿了一片,蓝瑰儿的面碗因为捧在手里,幸免于难。她倏地抬起头来,看着商吹歌,大眼镜后的眼睛熠熠生辉,唇边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哪里来的丑八怪,居然跑到人间作祟,待我捉拿于你,送到实验室解剖来看看!”商吹歌是存心想要气死蓝瑰儿的,就算气不死,也要她立刻经脉倒行、全身麻痹、走火入魔!

“我丑是我的事,我招你惹你了?”蓝瑰儿果然大为生气,她虽然已经习惯被人家说丑,可是这人说得如此刻薄,真的很欠扁呢!

“当然招惹我了!你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知不知道!”商吹歌蛮横地说,他打算今天扮野人扮到底了,“我都替你父母难过,生出这样的妖孽!”

听到辱及父母,蓝瑰儿“霍”地站起来,冷冷地说:“你再说一遍!”

“我不高兴说,又怎么样?”商吹歌也觉得刚才说话过分了,可是又不愿意认错,仍然嘴硬。

蓝瑰儿怒瞪着他,好半天,转头过去:“慕雪寒,这三个人是来挺你的吧?”

“他们是我的兄弟!”慕雪寒说。

蓝瑰儿冷笑一声:“既然你来帮手了,咱们这赌也没法打下去!我一个女生,斗不过四个男人,我认输!”

慕雪寒虽然巴不得她认输退出比赛,可是她这样一讲,却好像他们四人联手欺负她似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因此,他淡淡地说:“你心里清楚,咱们的这个赌法,我就算来一百个一千个兄弟,却谁也帮不到忙的。”

沈奕白非常机灵,耳听得情况似乎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立刻开口:“这位同学误会了,我们虽然是雪寒的朋友,但对于你们之间的事情,绝对不会插手,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继续好了!”他转过头问,“对了雪寒,你们在赌什么?”

慕雪寒把和蓝瑰儿的赌约简单和三个兄弟讲了,沈奕白三人前后一联想,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瑰儿撇撇嘴:“据说狗狗们在打架的时候都会分工合作,有的负责吠,有的负责咬,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只有一条狗咬人,你能说它是单打独斗的?”

这个比喻虽然不好听却未必不贴切,刚才商吹歌可不就出声帮忙了嘛!慕雪寒四人有点哑口无言。

还好沈奕白惯会强词夺理,立刻笑道:“这个不是真正的理由吧?我看同学你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就不能再继续了。其实,你想退出就直说嘛,雪寒一向宅心仁厚、宽宏大度,定不会揪着不放,你又何必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蓝瑰儿似乎被他挤兑得语塞,挣扎了半开,终于退让了,说:“可是你们都在这里,我还是不放心!接着赌可以,规矩却要改一改!”

慕雪寒问:“怎么改法?你说来听听!”

蓝瑰儿“哼”了一声:“你们现在四个人,虽然说的比唱的好听,可是我还是不得不担心有人会暗中捣鬼。所以,我们的比赛改为速战速决。两人同时开动,谁先把自己的拉面吃得一滴不剩,算谁赢!”

“这个--”慕雪寒犹豫了。其实,这样一改,比赛进度加快,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是一件有利的事情。但是,蓝瑰儿阴险狡诈,她的话里,会不会有陷阱?他一时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却隐隐地觉得不安--空气里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味道哦!

“还有,既然你们是一个集体,那么就把他们三个也赌进去!”蓝瑰儿不管慕雪寒答不答应,挑衅地依次看着沈奕白、尹子忱,然后狠瞪了一眼商吹歌,说,“还是那个样子,如果我输了,立刻在你们面前消失,如果你输了,你也不用穿一星期女装了,只要你们全体穿比基尼在璀璨学府游行一圈,这事情就算完结!如何?”

涉及四人的事情,慕雪寒不便一人做主,大家目光全落在沈奕白身上。

这赌注够狠!沈奕白摸着下巴,瞄瞄蓝瑰儿的嘴,这丫头虽然丑,嘴巴倒是不大,甚至可以用小巧来形容--这样的话,就算捧着面碗往她嘴里倒,只怕一时三刻也倒不完吧?雪寒是男生,而且功夫高强,承受能力应该要比她强得多……

反正事情总归得有个了结,何况此赌已经占有八分胜面,那么就孤注一掷,赌了!沈奕白和三位兄弟互相看了看,大家心意相通,同时点点头:“好!我们赌了!”

“大叔!”蓝瑰儿回过头来,对白木柜台后面沉默忧郁的面店老板说,“可不可以拜托您做裁判?”

“嗯!”美型大叔一直在冷眼旁观,于是微微点头同意,眼神依然忧郁。

蓝瑰儿重新坐在椅上,抓起筷子,深深地呼吸,摆出全力以赴的架势。慕雪寒也拿起筷子,依然是要爆胃的感觉,只是,眼前的这碗面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已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要为了三位好友,他无论如何都要吃下去,哪怕真的撑死--就不信堂堂一个大活人,会被拉面撑死!

美型大叔待他们都准备好了,宣布开始。

两人强忍着胃的抽搐,立刻开动。

沈奕白、尹子忱和商吹歌站在慕雪寒身边,看他吃得艰难,真是提心吊胆,恨不得抢过筷子,替他吃完。让三人放心的是,蓝瑰儿虽然不住地往自己的嘴里送拉面,但是,她看上去却更加痛苦难过,每吃一口,还要用手背按住嘴巴,似乎生怕忍不住会把面条喷出来。

平时十几分钟就能吃完的面,这两个人足足吃了半个多小时,嘴小的真是不占便宜,当慕雪寒吃下最后一口的时候,蓝瑰儿还剩下少半碗的汤。

商吹歌大笑:“丑丫头,你输了!哈哈!”

蓝瑰儿扫了他一眼,开始慢条斯理地慢慢啜着汤水。

“你已经输了,可以不用再喝!”商吹歌“好心”地告诉她,“现在你应该回公寓打包准备‘土豆搬家’了!”歇后语“土豆搬家”,后面跟的是“滚蛋”两个字,但胜者应该有胜者的风度,所以商吹歌很文雅地只用了歇后语的前一半,后半句让蓝瑰儿自己意会去。

蓝瑰儿不动声色地一口一口把拉面汤喝完,连碗里的辣椒、香葱什么的都吃了下去,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碗。她拿起来碗口向下控了控,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灵巧地舔掉最后一滴汤汁,然后满意地放下碗,站了起来,看着商吹歌“嘿嘿”一笑。

这笑声好奸诈!商吹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汗毛都情不自禁地竖起来了。

蓝瑰儿歪着头,静静地看看慕雪寒,忽然屈膝为礼,摆出招财猫的姿势,举起右手摇了摇,轻声一笑,转身出了拉面馆,扬长而去。

商吹歌莫名其妙:“她……吃太多,撑坏脑子了吗?”

“估计是吧!”尹子忱不确定地说。传说招财猫左手招财、右手招福,她摇右手是什么意思?赌输的人会大方地祝敌人福运长久吗?真是怪女孩!

经过在餐桌上艰苦卓绝的战斗,慕雪寒最终赢了这一场赌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也许是蓝瑰儿临走时的一笑太过诡异,让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毛毛的,也许是这本来就是个闹剧般的打赌,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不管怎样,本场赌博已经圆满结束,他们也可以从容地撤离战场了,沈奕白把两碗拉面钱交给美型大叔,气质忧郁的美型大叔对他们笑了笑,笑容竟然微带……嘲讽?

讽刺的微笑?沈奕白接触到他的笑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心里蓦然一惊,脸情不自禁地有些发白。

最先察觉到沈奕白魂不守舍的是慕雪寒:“奕白,怎么了?”

“和蓝瑰儿那个赌……”沈奕白苦笑一下,“咱们输了!”

“什么?”另三人同时叫了起来。

慕雪寒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嗡”的一声,头大了三圈。没错!这场赌,他的确是输了,他在没吃那碗拉面之前就已经输了--难怪他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她早已经下好套,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接着,尹子忱和商吹歌也想明白了,不由“啊”的一声。

四个人面面相觑,脑子里同时出现一幅画面:商吹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慕雪寒的面碗跳了起来,一些面汤溅在桌子上,她倏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贼”光四射……

就是这溅在外面的几滴面汤,使得慕雪寒就算把碗都嚼着吞了,却永远都不算吃完那碗面!

想到“输者穿比基尼绕璀璨一圈”的条件,商吹歌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要不是这只手太欠,雪寒怎么会输掉赌赛!还让蓝瑰儿滚蛋呢,现在只怕最先滚蛋的就是他们--如果四兄弟穿着比基尼在学校亮相,只怕天使镇数万人就算挤破璀璨大门都得来参观!他们要是还有脸活下去,那真是奇迹!

这丑女如果现在仍在他的面前,非直接掐死她,弄个“一碗拉面引发的血案”不可!

四人越想越不甘心!难怪蓝瑰儿会突然要求改变比赛规则,原来她早在商吹歌拍桌子的时候,就在计算这一步棋了!然后慢慢地布线,一点一点把他们拉进套子里!

他们四个一向以聪明机警自诩的男人,竟然没有看透这一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天堂深处,生命之源。

那一池散发着柔和色彩的泉水之中,有几个女子在熟睡。

其中的两位,分别有着水蓝色和火红色的羽翼,悬垂在空中,神态甜美安详。另一位金色和银色头发的女子,却卧在水中,身上是金色和银色的光晕。

神侍大人望着其中那个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女子,面色微愁:“我们最正义的天使拉贵尔,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呢?大家都在等待着你,惩罚坏天使,替天堂主持正义……”

神正巧从旁边路过,听到了神侍的话,轻轻叹息:“拉贵尔的前路尚有曲折,要想回来,只怕不易呢!”

“那……是为什么?”

“做神太久,已经无法深刻体会人的悲哀和无奈,拉贵尔……这样,也好吧……”神的声音渐行渐远。

神侍听不懂他的意思,望着天使拉贵尔,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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