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想我也能够一字不差地从每个拨出的号码归零的时间长短上听出电话号码。我的天哪,这是一种天赋异禀,一种魔鬼的才能,而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天生就是这样一块干间谍的料。此时,我一个同学的叔叔正在慕尼黑情报局学校当校长,经过他的推荐,我没经过考试就被学校破格录取了。
我老爸说得对,我是一个天生的逆种,现在成了家族的败类。第一次瞒着他偷偷转学进了音乐学院,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错上加错,铁了心地一条道走到黑,我知道将来回家的时候,“军阀”手里举着的可能不是皮带和板子,而是一把手枪。
正像《小二郎》那首歌唱的那样,我是“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喽。
德国是一个情报活动历史悠久且被各国情报界视为楷模的国家。德国的情报活动历史可以追溯到1740年,当时被称为德意志谍报之父的普鲁士国王弗雷德里克,为了向外扩张,屡屡和外国作战,因此非常需要了解对方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情报,于是便建立起一个情报组织。他所设立的情报组织显示出德国人在组织上的优异才能,后来被各国谍报组织视为楷模。
进入20世纪后,为夺取殖民地和世界霸权,德国国王威廉二世也十分重视情报工作,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开展情报侦查活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德国向敌对国及边境地区布建了众多的间谍网,集中收集英、法、俄的政治活动、经济活动、军事实力和军事装备情报。当时德军绘制的法国地图甚至比法国自己绘制的还精确、详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情报工作的技术手段又有了新的发展,发明了无线电收发电机,于1914年建立了无线电截听站和以西方国家为对象的密码分析所。1915年又发明了电话窃听装置。此外,德国还把飞机侦察和空中摄影等技术手段引用到了获取情报工作中。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主要情报机构是陆军参谋部军事情报局,由尼古拉上校领导。这期间,由于情报活动手段和方法越来越复杂,对情报人员也提出了复杂的要求。于是德国情报机构便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所培养间谍和特工的学校,就是我进的这所慕尼黑情报局特工学校,后来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也纷纷效仿。
学校很大,有40栋教学楼,12个系,学员3 000余人,除大部分是德国青年外,还有来自亚洲、欧洲、美洲的青年学员,光中国学员就有80多人,都来自国民党的高官和富有家庭。学校教授全是各个领域的知名专家、学者,有的还是军人,是现任德国军队中的中高级官员。
德国富啊,军队有钱,学校也有钱,教学设施齐全,有最先进的密码室、谍报室、各国军情分析室、化学实验室、人体解剖室、毒药毒气室等。学习的基础课程有:野外求生术;徒手格斗术;绑架、暗杀与纵火;跟踪和反跟踪;化装与伪装;监视与盯梢;窃听与建立接头点;蒙面驾驶、驾车撞击固体障碍物;爆破和制作各种爆炸物;熟练驾驶各式飞机、汽车与舰艇。
高级训练课程有:侦讯与反审讯;密码破译和军情搜集;拆装收发报机;秘密摄影;开密码锁;撬保险柜;摄影及缩微;密写与夹藏;制作和投放毒药等。
每天上午是理论课:《孙子兵法》研究、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艺术论等;下午都上实习课,如突击队攻击、丛林战术、化学和生物战、柔道、空手道、日本剑道、中国功夫、安装磁石炸弹、爆破桥梁与架设桥梁,还有各种类兵器武器识别、轻武器射击等。
每周2天是射击训练,训练狙击步枪和速射技术,200码、300码、400码、500码,活动人形靶、山羊跑动靶,满分800分,手枪射击有25码、50码、100码等距离,立、跪、卧三姿练习,还有难度更高的在移动汽车上射击固定目标物练习等。
课程很多很杂,但这难不倒我,我门门功课都是优秀,有几门还是A+,当然我把主要精力放在密码破译方面,因为这个课程很神秘,很深奥,对我有无穷的魅力和吸引力。和我一起学密码破译的只有15名学员,都是从全校3 000名学员里一轮一轮淘汰和优选出来的尖子。
班里和我关系最好的有两个中国同学,一个姓薛,名叫薛大龙,后来才知道他是国民党第九战区一兵团司令官薛岳的长公子。另一个叫黎耀东,后来证实有共产党的背景,据说还是延安直接派来的,并负有特殊使命。
我不管他们姓“国”还是姓“共”,我们三个关系最铁,课上课下聊得最多,他们俩都比我大四五岁,薛大龙是中国学生会的主席,在学员中威信特高,再加上他老爸是抗日名将,中国同学都管他叫“龙头儿”。“龙头儿”谱儿摆得大,那叫一个跩,因为他不光有中国高官的家世背景,还有战功呢。据说“淞沪战争”时他是十九路军蒋光鼐的部下,还率领过一个连上过火线,亲手击毙过二十几个鬼子呢。黎大哥黎耀东的经历也不凡,是从鬼门关上回来的人,那叫一个悬。
日军进攻南京的时候,他是共产党安排在国民党中的卧底,结果被日军第六师团的人给俘虏了。拉出去枪毙的时候,他和40多个国民党被一根绳子捆着,就在中华门旁的一个万人坑里,前面枪一响,他就先倒了,其实是装死,后死的人压在他身上,子弹没打中他,他把死人的血涂在自己脸上和胸口上,一动不动。一个军官来验尸,用刀捅,挨了几刀他也没敢吭声。后来这堆死人被扔进坑里,上面开始填土,忽然听到一声集合哨声,鬼子都走了。半夜,他咬断了绳子,浑身是血地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后来他又重返八路军,当了一名连指导员。
我和他俩头次见面特有意思。那天的训练课目是“高楼射击”和“降落训练”。我们二十几个学员背手站成一排,静听教官训话。教官说:“现在我们在38楼楼顶,规定动作是腰系绳索,背身向楼体,顺绳下放,对面楼里有特务向你开枪狙击,你必须一边降落,一边还击,击中一人得一分,没有击中得零分,课后罚三千俯卧撑。听清楚了没有?”学员们都听清楚了。教官指着我们四人道:“薛大龙、黎耀东、杨锦帆、歌丽娅出列。”
我们四人应声出列,开始往自己腰上系绳索。我不会系绳索,学着旁边的薛大龙的样子做。薛大龙长得浓眉大眼,英俊帅气,笑着说:“你叫杨锦帆吧,新来的?我叫薛大龙,是班长。”
黎耀东很快系好了绳子,过来帮助我,边系边说:“这上面系的不是柴火,可是你的小命啊。”
歌丽娅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系好了绳子回望着我,看见我笨手笨脚的,在一旁捂嘴偷笑。
这时我走到楼顶边沿,从上往下看,下边的人像蚂蚁一样小。我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强压紧张心情,头上直冒冷汗。薛大龙赶紧过来,抽出我腰上的一支手枪,拉开保险,顶上膛,嘱咐我:“别走火了,这可是真家伙。”我当时腿就软了,学着黎耀东的样子,反蹬在楼沿上,背对着虚空,做好下跳的准备。我当时那个后悔呀,对黎大哥说:“我我我……我有恐高症啊,早知道……还有这一手……不如回去做我的钢琴家呀。”黎耀东笑了,“知道了吧,间谍这碗饭可不好吃啊,当你站在鬼门关前,说什么都晚啦,哥儿们,别紧张,跟着我跳吧。”说完,黎耀东一蹬腿,跳了下去。
我当时心想,反正豁出去了,眼一闭,牙一咬,跃入空中,顺绳下放。当我降到半空中的时候,脚下传来一连串枪声,我赶紧抽出手枪,发现背对面的楼里的窗户里有人影在晃动,我急忙开枪射击。这时黎耀东在我的下方射击。但绳索总晃,我其实根本找不到目标。不一会儿,黎耀东先平稳落地,仰望上方的我摇摇晃晃地落地,大口地喘息不止。突然,上方又传来一阵枪声,“啪、啪……”那是薛大龙和歌丽娅,只见歌丽娅手使双枪,甩手射击,枪法神准,动作潇洒。我当时都看傻了,脱口叫道:“乖乖,真漂亮。”黎耀东问我:“你是说动作漂亮,还是人漂亮?”说话间,薛大龙和歌丽娅已经落地。众人收好绳子,说说笑笑走向汽车。
在回程的中吉普车上,十几个学员们挤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有人唱起了德国民歌。我望着坐在对面的薛大龙和黎耀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嘿嘿,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让二位大哥见笑了。”薛大龙顺手摸了我裤裆一把:“没尿裤子吧?”我腿一缩,尴尬一笑:“嘿嘿,差一点儿。我哪能跟你们二位比呀,你们都上过前线,跟日本鬼子真刀真枪拼过,嘿嘿,兄弟我只能在上海滩上混混,嘿嘿,一代小开。”
薛大龙摆开了谱,特跩地说:“哼,以后叫我‘龙头儿’吧,本人是抗日名将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长公子,前国军连长,三级云麾勋章得主,现任中国同学会主席,以后跟着我混吧。”我双拳一揖:“谢‘龙头儿’抬举。”坐在旁边的黎耀东嘴一撇,抬抬下颌指着龙头儿调侃道:“国民党二世祖,贪官衙内,南京城四大花花公子之首。”薛大龙眉毛一抬,以鄙夷的语气对我说:“别理他,共党分子、溜山沟的土豹子、延安派来的国际级奸细。”黎耀东讥讽道:“哼,见了鬼子就撒丫子,败仗冠军,挂彩当得奖,医院采花手。”薛大龙回敬道:“嘁,卧底冠军,不就从南京大屠杀的死人堆里捡了条命嘛,在国民党中卧底差点卧到万人坑里垫底去了。”我听着二人互相讽刺挖苦,扑哧乐了,我说:“你俩呀,别横眉冷对的了,国共要合作嘛,别让人笑话啊。”并用下巴指了指坐在斜对面的歌丽娅。薛大龙回应道:“她听不懂,班花兼校花,绰号‘公主’,整个一亚利安。”黎耀东嘴一撇:“嘁,亚利安?拜托,日耳曼好不好。”
我就这样认识了两位老大哥。说实话,军事技术咱的确不行,但论起破译密电码,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有天上破译课,教室大黑板上写满了各种算式和数目字,一个教员背着手在巡视。学员们正埋头答卷,薛大龙坐得离我不远,老用眼睛向我示意。我知道他遇上难题了,我悄悄伸出右手,趁教员不注意比画了“六、八、三、五”四个手势,薛大龙暗自点头,在答卷上迅速书写。我发现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一回头,发现是歌丽娅。像往常一样,我第一个交卷离开了教室。
在教学楼下的花坛边,远远地薛大龙和黎耀东争论着什么走了过来。薛大龙向我伸了下大拇指:“那道密码题太难了,幸亏有你的暗语,我算服你了。”黎耀东也夸奖道:“真棒,锦帆,要不是你,我又要最后一个交卷了。”我们三人边说边打闹,向草坪走去。
此时,歌丽娅从后边走来,薛大龙给了我们一个暗示,我们心领神会,三人用手搭起了肩膀,拦住了歌丽娅的去路,腆着脸唱起了《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歌丽娅被我们拦着,怎么也走不过去,终于发火了,大吼道:“作弊王,让开!”我们一听傻了眼,我问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歌丽娅气呼呼地嚷道:“你听不懂德语吗?我是说让开,作弊王先生!”我们像霜打了似的放下了手臂,歌丽娅从我们中间穿过,冷哼一声扬长而去。黎耀东说:“坏了,上课打手语被她看见了,龙头儿,怎么办?”我担心地问二人:“她会不会告发我?”薛大龙点点头道:“会的,你马上就会成为本校历史上学龄最短的学员,学龄三天。”我丧气地拍拍后脑勺,“完啦,完啦!间谍梦拜拜啦。”薛大龙安慰我说:“别担心,老弟,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我有办法对付她。”
我们好友三人组被亚瑟戏称为“三个火枪手”,亚瑟是一家叫“圣安娜”啤酒馆的老板,因为常去喝酒我们成了好朋友,每次我们去,头五杯啤酒都是免费的,我们每周两次的学生聚会都是在他那儿召开的。平时“三个火枪手”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爬山、划船和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