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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角落里的命运 (3)

大概晚上八点母亲才回来,听见开门声,张心怡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

“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要不我给你做去。”心怡看见久违的微笑又重现母亲的脸上。

“不用了,我吃过了。心怡呀,今天妈妈出去看见有家餐馆在招服务员,我就想着去试一试,竟然还就聘上了。虽说工资不是很高,但也比现在的一个月算下来赚得多,还包吃两顿饭,以后可能在家的时间就少了,你要觉得闷了就叫乐勤多来陪陪你或者多给你带点书看。”母亲脸上尽是微笑。

微笑真的是一件宝贝,让自己的人生也会变得绚丽,就像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一样,总是美好的。

“哦,对了,我跟老板说了咱家的情况,预支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还向她借了点钱,你的学费应该够了。又可以回学校了,高兴吧,我可不忍心看我女儿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沉沦了。”母亲真的是在为自己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她看到在女儿身上的希望一天天成长,终有一天会成熟,那时候,大家都很好。

“哦,妈对不起。”张心怡的眼泪很不争气。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母亲拥住心怡,明显感觉到她是想忍住不哭出来,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我下午想了很久,还是跟她打电话了,我说同意她的帮助。”说出来之后张心怡哭得更厉害。

“我说过有办法的,你怎么还是打了,就这样让人家看不起是吗。”母亲的声音有些怒气,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张心怡最怕的还是出现了。

她只觉得自己又一次伤到了母亲,一次一次都是痛楚,都是要害。

“对不起,对不起,你已经够累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再为了我上学的事累倒了,我怕。”她的眼睛就像个无底洞,里面有源源不断的泪水往外冒。

“是妈不好,你只是想读书而已,妈都帮不上忙。”说完抱着女儿,也开始流泪。

女人都是脆弱的,在不得已的时候,当什么事都需要自己去撑的时候,我们必须学会坚强。

这就是命,每个女人都一样的命。

奶奶听见母女俩的哭声,因为也听见了母女俩的谈话,赶紧从屋里出来,看见包头痛哭的两个人,老泪纵横。慢慢走到母亲旁边坐下。

“兰蕙呀,以后这药就不用买了,反正也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有心怡这么乖的孙女,已经够了,你攒着钱给孩子读书吧。”奶奶用手抹了抹满是皱纹的脸上的泪。

“妈你别这么说,当年他走的时候我答应会好好照顾你的,虽说日子是苦了点,但是我们一家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事了吗。我们没人家有钱,那就省着点,白菜豆腐咸菜,一样吃着香。有家一切都好说,您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

一屋子的女人,老老少少,都是在为这个家的现状哭泣。

应该是哭累了吧,母亲淡淡地笑了笑。摸摸女儿的脸,又摸摸母亲的脸,这就是岁月给人的礼物,除了逝去的容颜,还有一生的经历,只不过,后者我们看不见。

“那白雪那边我怎么说?”平静下来之后张心怡问母亲。

“你就跟她说我已经凑到钱了,我想送你到一中读书。”母亲用手使劲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但是去一中不止是一千多块的学费,还有入校费,一万多呢。”张心怡焦虑着说。

“怎么那么贵,这不明摆着敲诈人嘛,还是不是学校了。”张兰蕙听后有些惊讶带着气愤,但随即又陷入一阵愁苦:这一千多块钱还是好不容易凑齐的,再加上平时卖菜做散工攒下的钱也还差好大一截呀。

母亲也姓张,当时奶奶因为两个人同姓还反对了好久这桩婚姻,时间证明她确实是找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儿媳。

张心怡没有说话,她想说要不就让白雪帮忙,但不知说出来母亲又会是什么反应。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学校看看,这两天学校应该也快开学了,把你以前的奖状啊、证书啊什么的都带上,让他们看看我女儿厉害着呢。”母亲一直都以自己为荣,倒也是,无论是周围邻居还是亲戚家的孩子,和自己比起来都差一截,母亲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哦,那我还给不给她打电话呀?她还说明天来看我呢。”张心怡看着母亲,有点累。

“打吧,跟她说一声谢谢,明天应该能成功吧。”

“哦,万一人家不同意怎么办,要是错过了报名时间就更不好了。”张心怡还是有点担心。

“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在你心目中这个母亲就跟没有一样,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张兰蕙说得有些严肃。

“你是我最好的妈妈,我怎么会觉得你跟没有一样呢,绝对不会,您要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恩,知道,你也是啊,相信妈妈,打电话吧。她要是真的愿意帮你,那就在学校多照顾你点吧。”

张心怡点点头,拨通了白雪的电话。

“喂。”对方是很清脆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张心怡在酝酿情绪说出要说的话,母亲在一旁看着自己。

“没事儿呀,我还没睡,你有什么事就说吧,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我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妈今天帮我凑到学费了,所以下午说的事就先不用麻烦你了。”

“哦。”对方楞了一小会儿,“没事啦,这样也好,你是去一中吗?”

“恩。”回答得很简洁也很干脆。

“那好,以后有什么要帮助的就不要跟我客气,我在四班。”

“谢谢你啊,那回头见吧。”说完便挂了电话,母亲点点头,张心怡却不是很高兴,她有些抱怨母亲的倔强,或许自己又可能与学习的机会擦肩而过。但她还是很体谅母亲。

“那今晚早点睡吧,可要把精神养好,不能第一眼就给人家一个毫无生气的的印象。”母亲起身推着张心怡去帮她洗漱。

张心怡彻夜都无眠,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母亲一大早就把自己叫醒了,黑眼圈还是很重,收拾完毕就和母亲一起出门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外面的阳光都很明媚,但是自己的心已经没有那么阳光了。重新呼吸外面的世界,才发现,自己爱上这个味道,是永远的事。

上公交车的时候非常不方便,好几个人帮忙才把笨重的轮椅和自己弄上车,张心怡当时有些恼怒,想从此扔掉这个束缚自己的破玩意。但转念一想,若真扔了她,自己或许只能一直坐在屋里。

母亲倒是气色很不错,满脸的欢喜。

到学校时母亲把自己放在教学楼道里,自己找校长去了。周围还是有来来往往的同学,路过时总不忘多看自己几眼,这样张心怡更觉得别扭,更有些自卑。

母亲喘着粗气跑过来说校长在办公室,准备带我过去看看。走路时还一边念叨:“看来今天老天爷都帮咱们。”

母亲敲门进去,校长正坐在桌前看文件。

“哦,来来来,随便坐。”

“校长好。”张心怡笑了笑说,有点紧张,或许是这一年把自己关在家的时间太多了吧,有些害怕见到陌生人。

“你好,刚才也听你妈妈讲了你的情况,也看过你得过的奖。是个挺不错的孩子,要是就这样放弃了真是挺可惜的。”

“恩,我是喜欢学习,但有时候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当别人可以拿着钱四处挥霍的时候,我妈还在为我的学费四处奔波。这就是现实而已,我接受。”

“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怨世了,哈哈。”校长起来给母女俩一人倒了杯水,“或许你多接触一些同学,你的看法就会改变很多,你们这个年纪正是人生灿烂的时候,不该早早地就如此消极,对你以后的人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

“孩子可能因为腿的事情情绪上是有点不理想,但是对于学习她可是绝对喜欢的。”母亲在一旁说道。

“这我知道,但我们不希望一个人只会读书,更应该会的是做人。”

“对对对,在学校的气氛始终要好很多。”母亲接过校长的话。

“这样吧,她的入学费就不用交了,但是学费还是要交,一学期就交一次,以后学校再有收资料费之类的就不用再交了,这我会跟老师打好招呼,住宿费也免了吧。”

“恩,真是太谢谢您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母亲站起来,明显很激动。

“不用谢什么,我们也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孩子就这样在青春的时代慢慢沉沦,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有哪个父母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在想。”

“校长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决不让您失望。”张心怡也很激动,没有了刚开始的羞涩。

“恩,这就对了,我就是举手之劳,最不能辜负的是你母亲和你自己。”

“恩,我会记住您今天说的话。”

校长想了想:“你去卫老师的班吧,也就是四班,他是个很不错的老师,很多学生都挺喜欢他的,教学方法很独特,也获过很多荣誉称号呢。”

“恩,没问题。去哪个班我都很高兴,正好在那个班有同学。”

“那就好,以后可以多帮助帮助你。”

“那要不校长中午就随便吃顿饭吧,看您也帮了这么大的忙。”张秀芬摸了摸口袋。

“不用了,这忙我是很愿意帮。说实话,来找我帮忙的人不少,但有的我就是不愿意,有再多钱都没用,孩子品性不行,留下来不是害了其他人嘛,但有的孩子就值得去帮。”说完看了看张心怡。

张心怡回了个很灿烂的微笑。

已经有很久了吧,自己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其实自己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那你就回去准备准备吧,过两天直接来报个到就可以了。”

“恩,真的是太谢谢您了。以后要是有我能帮到忙的地方尽管说。”张秀芬推着心怡往外走,“您就忙自己的吧,快开学了事情也多,不用送了。”

校长点点头,看着母女俩消失在走廊尽头。

命运就是公平的,给了人一样优势必然会在另外的方面打击一下,好事不能被一个人占尽,这样对其他人又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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