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萧落雪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回到家中，院中空无一人。

她心中很乱，根本不愿意去想那些让他烦恼的事情。

为什么这小院里一个人都没有，绯衣呢？

“郡主！”忽然只听碰的一声，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萧落雪转头一看，只见晨风之中，绯衣静静矗立在门口，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消瘦了许多，显得那双大眼睛更为突出。

他咬着唇瓣，忽然大滴大滴的清泪从他眼底上涌，在他脸庞上滑过一道亮亮的沟壑。

“绯衣，我回来了。”她扬起一个微笑，看到他向她扑了过来，猛然抱住了她，紧紧的，紧紧的。

她忽然感觉有些心酸。

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却只有他还陪在她身边？

这么多年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到了什么地方，等她回来，依旧能看到他羞怯的笑脸。

他，总在她身边守候着，等待着，总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

她不爱他，他却依旧痴心等待。

“绯衣，为什么你总是在我身边？”她喃喃问道。

绯衣抬头，脸上犹带着泪珠：“因为我是你的。”

萧落雪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她这一抬头，正看到外面的大街上，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色身影。

晨风卷起了他的乌发飞扬，那双松绿的美丽眸子此刻满是悔恨悲伤。

萧落雪顿时神情冷了下来，故意搂紧了绯衣，低头亲密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绯衣，我们进屋去吧。”

绯衣有些受宠若惊，抚着唇瓣，不由一抹嫣红染上白玉般的脸庞。

“落雪！”阮长风跑了进来，奔到她面前，急切道：“你听我解释好吗？”

她冷冷抬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断发断情，你不明白那我再给你看一次！”

他几乎有些绝望地低吼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落雪，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好！”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现在，请你出去——马上！我不想看到你！既然你这么不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我又何须珍惜你？”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却带着无限杀气。

阮长风一怔，微敛眸子，声音低低的：“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

她转头，握紧了手心，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说出冰冷的话语：“对！我，不要你了！”

他浑身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僵硬地站着，好像瞬间变成了一具雕塑。

“绯衣，别理他，我们进去。”她拉着绯衣进了门，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一道门，隔开两重天。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陷在手心中。

浑浑噩噩中，他不由红了眼眶。

她，她就这么决绝吗？

就只是犯了一次错误，她就不要他了？

那他们的感情呢？

当时，是她亲口说要成亲，如今，更是她，亲口跟他说，她——不要他了。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早晨的雾气沾湿了鬓发，一片潮湿。

他终于转身，一步步离去。

“郡主，你跟阮公子他……”

绯衣刚说了一句，就被她的暴吼给打断了：“别提他！”

他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萧落雪看到他那幅受委屈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绯衣，我不想提他现在。你去把家里的几坛酒给我拿来。”

绯衣点点头，转身去取了酒来放在她面前。

她心情不佳，更是倒了酒直接像喝凉水似的喝下去。

她一向个性强悍，可是再强悍的女人，内心总有软弱的时候。面对情感，她也会不知所措。

她却没想到，阮长风和墨莲会这样耍着她玩。

强者也需要慰藉，她们并不是机器人，也有感情。

这酒一喝下去，她更是不知道什么是醉，一杯接着一杯不断下肚。

绯衣眼看她喝得有几分微醺了，连忙握住她倒酒的手：“郡主，别喝了，你醉了！”

萧落雪哈哈大笑：“醉了好！醉了忘了一切不是更好？”她想一笑解千愁，不去想那些讨厌的事情。

偏偏，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是笑容的喜悦，而是淡淡悲伤。

绯衣心中一痛，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落雪会那么对阮长风，他也不想知道。可是，看她这样悲伤，他却是更为心痛。

如果可以，他多想成为那个能让她心痛、心动的人！

偏偏，他只能在角落奢望，静静等待她的归来。

他总是在暗中等待着她的归来，然后仿佛午夜的烟花绚烂，瞬间美丽，之后就是无尽的苦涩。

看着她这样，他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极大的勇气，猛然抱住了她，大声道：“郡主，你还有我！绯衣永远都会陪着你，永远都爱你！”

萧落雪微微一怔，抬起他的下巴，此刻，他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闪动着无限深情爱恋，像一潭深水，紧紧地把她吸入其中。

“为什么是我？”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他嫩红的薄唇微扬，挑起一个炫目的弧度，那笑容仿佛雨后初晴的荷花，清雅出众。“没有为什么，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呼吸一样。”

她心头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般深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绯衣也长大了。”她低喃着，看着那张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那绝美的笑容，她为何从不曾注意过？

“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从不曾注意到。”他声音低了下去。

是的，她当真从不曾注意到他的成长。曾几何时，绯衣已经变成了她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曾几何时，每次回家她会下意识地寻找他。

而历经风雨，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守候，不等也不争的绯衣，是否才真是最爱她的人？

她真的迷惑了。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习惯了你的存在，可是，却也不重视你的存在。绯衣，你怪我吗？”

他摇摇头：“我知道郡主心里有喜欢的人，我，我只要能一直陪着你就好。”他的声音低低的，呼应着他此刻的心情。

她当真委屈了他。

萧落雪微微叹息，“你怎么这么傻？”低头看着他清澈如玉的容颜，不由感动生起。

对这样一个痴心一对的男人，她怎么能不感动？

她猛然搂住他，低头吻上他的唇。

绯衣有些吃惊，当那带着淡淡酒气的柔软贴上他的，他先是一愣，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软玉温香抱满怀，做梦一样的甜蜜。

他一阵心酸，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她主动吻他，此刻，他却心酸得想哭。

竹帘微动，明亮的日光筛漏一地碎金，空气中满溢着淡淡的花香。

若可以，他希望，可以天长地久，直到永远。

一直，一直。

她紧紧搂着他，声音沉稳：“我娶你，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