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听他赘述她在宛城日常状况时,叶智宸都是紧蹙眉头一言不发,有时候还会训斥他多嘴,可是若是他隔几日不向他报备,他又总是无意般的问起,“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听起来是在关心家人,可是何继楠心知肚明,叶智宸最最关切的,还是这位四少奶奶。
记得有一次,她不小心染上风寒,咳嗽发烧半月未好,他得知后虽是不悦的抬眸,冷声道,“府上自会请大夫为她医治,又不是什么大病,能有什么事?日后这样的事,不必再报!”却连续几日烦躁不安,连属下进来报告战况,都显得心神不宁。
至于叶智宸决定娶楚维仪的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何继楠清楚,早在三年前,叶智宸便与楚维仪便已了断。至于此前在衢州,是叶智宸偶然得知,楚维仪遇上逮人,被贩入花柳巷卖身,便设法为其赎身,楚维仪对叶智宸本就存有旧情,再加上叶智宸对她出手相救,她便再次燃起了希望,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不过叶智宸多以战事繁忙拒绝,并不与其亲近。
见叶智宸对自己并不热络,楚维仪便以自己离乡背井,在衢州并无亲故这一点,饮泣自怜,逼得叶智宸心软。那一次叶智宸终于答应见她,却也只是共用一顿晚饭,而后给她一些钱两,让她日后照顾好自己,却不料自餐厅出来,便被躲在不远的记者拍下,绯闻顷刻传开。
后来叶智宸回到宛城,不死心的楚维仪也跟着回来了,接二连三的事情,确实容易叫人误会。可是身为叶智宸的近身侍戎,何继楠最清楚,叶智宸从未与楚维仪过于亲近,即便在胁迫家人同意他们结婚后,他也总是独自住在双潭官邸,就算近来两人显得亲近,也多是在苏盛薇面前做戏。
记得上次楚维仪上次缠着四少去逛百货公司,四少也只是淡然拒绝,派了两个侍卫做陪同,等到他处理完军务,驱车回到叶家官邸,恰巧在门口碰见,楚维仪笑着炫耀自己一整天的收获,虚荣之色尽于言表,叶智宸见状只显烦躁,神色始终冷峻淡漠。
可是待到来到回廊,远远看到薄夜中静静杵立的柔美身影,叶智宸眸光顿时隐闪,掉转过头,兴致盎然般的向楚维仪问话,楚维仪本觉得他扫兴,但是此时见他态度大变,不禁欣喜若狂,接着更是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亲密无间,有说有笑,那样子,的确很像两人一同购办归来,如此幸福洋溢的场景,自然能灼伤苏盛薇的眼。
这一出出,皆在何继楠眼前上演,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四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面前的女人。
所以想法纵然而逝,何继楠沉声道:“四少出去了,四少奶奶有什么话,可以等他回来再说。”
她在心中冷嘲一声,这个时间,他除了去陪楚维仪,还能有什么事?他自己在那风花雪月,却将她独自关在这里,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古代的君王吗,对待不喜欢的妃子,可以随意打入冷宫?
心中除了酸涩的疼痛,便是难以遏制的怒气,如果他以为,她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人,那他未免大错特错了!
“给我让开!”苏盛薇冷喝。
何继楠被她冷然的气势所震,脸色微变,“这是四少的命令,卑职……”
虽然她不想有意为难何继楠,但是内心的羞愤还是叫她有些无法克制,她冷笑一声,霍然转身回到房间,挥手推开窗子:“何继楠,你们休想将我囚禁在这里,我告诉你,你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假若我此刻纵身一跃,叶智宸未必不迁怒于你!”
何继楠方寸大乱,知道她性子耿烈,说到做到,如果自己执意困她在这里,她激愤之下真的寻了短见,自己在叶智宸面前如何交代?
苏盛薇见他有所动摇,便说,“何副官可以放心,我不去别的地方,我只是要回叶家,不会连累你。”
何继楠看着苏盛薇,似是低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四少奶奶,你是四少的女人,四少疼爱在意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在四少面前柔弱一点,顺着他一点,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激怒他,将他推远?”
苏盛薇浑身一震,他几时疼爱在意过她,除了不断地冷落她,怒气上来时,只会无情的对她的身子、精神、自尊、骄傲毫不保留的摧毁外,她不知道他善待过她什么。在心中自嘲一笑,难道,她该以为这些都是他所谓的恩宠?
多么可笑!
“何副官,我和他的问题,早已不是顺着他或是激怒他那么简单,你不会懂。”淡淡说完,她已盈然转身,清冷柔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何继楠站在原地,止不住叹息,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要像这样越走越远?
走进叶家,昏黄的路灯,照亮漆黑的夜色,透出微醺般的光晕,可是远方依旧是黑的,并不是这一点光线,便能够驱除的暗沉。
走在宁静的径道,远远似乎能够嗅到花园子里飘来的氤氲香气。苏盛薇静静地朝前走着,眼眸中是冷寂的幽茫,这里的一切显得这样的祥和安宁,仿佛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
蜿蜒的长廊上,苏盛薇停下脚步,遥望不远处的飞花苑,雅致的小楼前,一排排喜庆的红灯笼在夜色中飘飞,闪烁着媚人的红光,远远看去,仿佛是琼楼瑶池,又似倒影在水中的星月,映在苏盛薇眸底,却只觉得扎眼。
犹在出神,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四嫂,怎么站在这儿啊,出门去了吗?”叶莹顺着苏盛薇的眼神看去,捕捉到她脸上的怅然若失,在心中冷笑一阵。